马域走上前,低着声音说道:“邢姑娘,”才叫了一声,便发觉两人虽然在这乌黑的屋子里,均看不清对方神色,但却近在咫尺,似乎可以听见对方吐纳呼气,不觉脸红到了脖子根,幸好周围黑没被邢姑娘看见,就鼓起了一口气说道:“邢姑娘,官兵在外面把守,我看一时半会儿出不去,待我看清楚这屋子情景,再慢慢想对策。”邢姑娘应道:“嗯,好,马公子小心为是。”马域便去看屋子地势构造,邢畹芬跟在马域后面不远处也帮着查看。
只见这屋子分里外两间,外间正对着门,后对着窗,隔着一个帘子便是内间寝室,马域刚探到内间茶桌边板壁,只听得屋顶有哩啦细声,两人登时屏声敛气静听,原来是瓦砾移动之声!两人大气不敢出,只道刚才官兵喊着捉刺客,难道真是有刺客?屋顶上瓦砾移出半片后,上面那人轻声叫道:“域儿!”马域一听是自己爹爹,马上高兴地喊了声“爹!”,喊出口登时掩口,静声听了会儿,看外面并没有动静,便叫道:“爹爹,域儿在这儿,您怎么来啦?”声音却也是压着的,却掩不住欣喜。屋顶上传来了一声“哼!”马域知道爹爹肯定生气,可也不理会,一来喜爹爹没事,二来有爹爹出手,邢姑娘肯定得救。只见屋顶上悬下一条小指粗细绳索,马域接到绳索后,便打了结,递到邢畹芬身边:“邢姑娘,快上去,我爹爹在上面。”邢畹芬一怔,随后连连后退,轻声叫道:“不,马公子。”马域疑惑:“这是为何?你,你不想逃走吗?”邢姑娘道:“不,不是。”马域更觉得奇怪:“那为何不上去呢?”邢畹芬道:“畹芬和马公子不是一条路上的人。”马域见邢畹芬突然和自己划清界限,不禁心中一恸,哑哑地发不出声来。
原来邢畹芬虽然很想逃走,但是看马域武艺一般,他爹爹冒死爬上屋顶来救爱子,其中定是历经艰曹,自己如也跟着,岂不是会让他们行动不便?再者,自己数次逃走都被捉回,如若这次再被捉住,岂不白白连累了他们?马域答应帮自己去寻找爹娘,她心内已是万分感激,怎还能让他们父子为自己铤而走险?马伯野在上面分明听得他们在这险要关头还要争让,一阵血冲脑门,想自己晚上睡不着便兜风出来迂回辗转地查这帮人底细,暗地里行动,未敢放声惊动他们,不想这个愣小子自己送上门去被逮个正着,真是要活活被气死!如今来救,却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子推来搡去耽搁时间,不禁又“哼”了一声。
邢畹芬道:“那请马公子先上去,畹芬随后。”马域转而为喜,问了句:“真的?”邢畹芬道:“自然是真的。”马域听邢畹芬这样说,但是自己心里又总觉得有一丝丝不安,也察觉不出这不安到底是什么,只得把绳索往自己腰上一套,三两下到了屋顶,再丢下绳索便要畹芬上来。只见畹芬道说道:“马公子、马伯伯,救命之恩永生难忘,请你们速速离开吧,畹芬会给你们祈福,祝你们永世太平安康。”说罢,定定地看着马域一会儿,忽地转头,进了帘子后面,再也不出来。马域脑袋里轰得一下,知道刚才的不安就是因为怕邢畹芬突然不让自己救她,便急了,压低声音呼道:“邢姑娘,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走?邢姑娘,邢姑娘……”马伯野料这女娃子既然不再出来,便是狠心决意要他们离去,便不理会马域,自行将他拉走。
邢畹芬待他们离去后片刻,便追到方才马伯野救出马域的瓦片下面,仰头睁大着眼睛怔怔地望着。那片瓦片已经被阖上,尚留一丝缝隙,月华如水,泻入这缝隙,恰好照在邢畹芬清水也似的眼眸中,那对眼眸充满了不舍和难过。正是:薄月夜,才相识,便相离,问何时是再相逢期?
马伯野救出马域,把他带回房间。马域只等着爹爹一阵好骂,却见爹爹不说一句话,兀自洗洗睡去。自己便也上床睡了。在床上却是一遍一遍地睡不着,一遍一遍地想着刚才见到邢畹芬的情景,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少辰光,才终于熬不住夜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