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并不在客房里,而是在一楼厨房。客栈里的饭菜郝婶觉得不合口味,带着玉娘来亲自制作。客栈的大厨看郝婶手艺了得,乐得偷懒去睡觉,下雨天最是补眠的好时候。
郝婶嘴里指挥着玉娘,自己手下更是干得风风火火。女人在厨房里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带着居家的烟火气,颇为暖人。桑梓看的眼热,撸袖子也要帮忙。怎奈她虽能占星布阵,作诗下棋,但在厨艺方面实在是糟糕的很,叮叮咚咚,简直是厨房克星,没一刻能消停的。
最后自己都不好意思呆下去,扭身出了厨房。才走几步碰上穿着蓑衣的郝四方。
“去做什么?”这般大的雨,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郝四方憨憨一笑,“那些人都霸道的很,定然不会顾虑我那匹老马。”
左右也没事情,桑梓跟着郝四方去看,结果真的如他所料,穆东霆那些人都是骑马赶路的,马匹数量自然多。他们的马占据了客栈马棚最好的位置,而郝家人那唯一拉车的马早被挤出来,孤零零的站在马棚外,显得孤单又可怜。
顾不上什么,郝四方跑进雨里一路拉着马到了客栈主楼附近的房檐下。房檐能有多大,郝四方挤着马完全站在没雨的地方,而自己的身体完全暴露在雨水中。
桑梓蹭着墙边走过去,见满身是雨水的郝四方从怀中摸出两个绿色的果子,喂到马儿嘴下,咧着嘴看马儿吃的欢快。
“真傻。”
对桑梓的评价,郝四方并不介意,扯着嗓子说:“这老马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若是人,已是年过古稀的老人家,不能再生病了。”
可你跟马这样躲雨,不仅马儿逃不过一场病,便是你自己也难逃着凉的下场。
桑梓默默念了念,她会一种可以在人身边形成一层临界的阵法。这阵法的原意当然是抵御兵器的,没想到这辈子她第一次使用这心咒,竟是为了给马儿躲雨。
对于桑梓的神奇,郝四方早已见识过,不过身上突然没了雨点,听桑梓说:“等雨停了,我再来给你解开。”
心里还是忍不住的讶异。
布置完桑梓原想回房去,谁知转身就对上一张在严肃不过的黑脸,“侯爷要见你。”
“带路。”
坐在穆东霆对面,桑梓自始至终都垂着眼睛,不看他。面对上辈子取了她性命的人,她实在做不到心平气和。怕有之,更多的是痛苦的回忆,无论是他的声音,还是他的样子,都让桑梓想起前世的经历,背叛、血腥、痛苦,种种负面情绪。
带桑梓来的侍卫官轻声禀报了刚才所见,丝毫没有避讳桑梓的意思。
听了经过,穆东霆心中也难免吃惊,他虽然听过许多灵谷子弟子的事迹,可都比不上现下的来的震撼。灵谷子已经出山的两个弟子,一个乃楚江王侄子,另一个是陈黎王儿子。两人风格迥异,前者擅长经贸,短短几年将楚江王辖属地治理的富饶繁荣,后者堪称战神,年纪虽小,却少有败绩,百战百胜。
更加慎重仔细地观察眼前的小姑娘,身子瘦弱、容貌更是还没张开,瞧着就是个营养不良的孩子,甚至连男女都不易分别。她低垂的睫毛微微颤抖,更是显得弱势可怜。
“你很怕我?”
“嗯。”
“刚才阿行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嗯。”
“你是灵谷子的徒弟?”
“嗯。”
“你师父人呢?”
“死了。”
“往后跟着我,可好?”
“不好。”
没想到她会这般连想都不想的拒绝,穆东霆倒是愣住了,顿了下才接着说:“你可知,数月前你师父灵谷子给邯郸陆家捎了信件,请陆家的人将你接回府。”
这个事情,桑梓还真的不知道,她以为遇上郝伯他们是巧合,没想到是师父生前安排。
“我能收到消息前来找你,旁的人同样不会错漏了消息。你的两个师兄都是惊世之才,这于你可不是什么好事。”
乱世之中,人才比之宝藏有过之无不及,桑梓这样的人,不会被人轻易放过,“你跟的那一家人,护不住你。”
“我会保护他们。”
倒是自信。穆东霆挑起眉,语气不似前面那般严肃,有些闲适的问:“可否告诉我,你打算跟着什么人?黎之朗?还是江文隽?”
“谁也不跟。”桑梓这时才抬起头,直直对上穆东霆的眼睛。
眸光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是一惊。
他的眼睛并不是那种浓眉大眼,而是细长的上扬的,飞斜入鬓角,配上棱角分明的脸型,高挺的鼻梁,整张脸没有半分可以称之为美的地方,只有浓郁的恨不能喷涌而出的阳刚之气。
先败下阵来的是穆东霆,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他有些不敢看着这个女孩子的眼睛,那种干净的澄亮是他这样的人恐惧的。这些年手上沾的血太多,越是纯净美好的东西,他越是不敢靠近。
心虚之下,语气变的有些怪异,“呵,谁都不跟?”
桑梓贝齿咬住下唇,前一世她沦为黎之朗筹谋天下的工具,纵然委屈不甘,可也让她明白,将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手里,尤其是男人手里,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她有自信能保护自己,所以她不防备就能跟着郝伯一家走,更甚至毫不犹豫就来了这里面对穆东霆。
这一世,她要自主未来的人生,不再依赖,更不在相信任何人。
外间响起巨大的敲门声,因下雨的关系,客栈早早就关了门,能压住外面的雨声,又穿过重重阶梯清晰的传到穆东霆的上房内,可见来人敲门的力度之大。
阿行轻声推门而入,站在穆东霆身边说:“来人是陈黎王世子,黎之朗。”
霎时间,穆东霆与桑梓的脸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