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继财批改着学生的作业,不时偷偷瞄一眼戴玉梅。她坐在床上,正在帮他缝补一件背心。白炽灯光线射在她脸上,让她的肤色看起来比白天时更白更玉嫩,半亮半暗中,整个脸部也增加了立体感,直挺小巧的鼻子更加可爱,嘴角微微上翘,像含着笑意。她左手捏着衣服边,右手拿着针线在穿飞,缝补几针后,会轻轻抚过缝补处,就像是在检查,又像是在使缝补处平展,这时,她的嘴巴会有几次张闭,像是在无声自言自语,使她粉嫩的小嘴更逗人怜。
他慌忙转眼,看向学生的作业,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改到哪页哪行,又劳神找到批改处,半天才得专心。他觉得自己有些不敢看她。至从他和她有了身体接触后,他好像是发现了自身最大的缺陷,那就是自己不能很好地把握和克制自己,总是在冲动中做出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情。当初和黄明丽是那样,如今和戴玉梅又成了这样。他从内心中有些看不起自己了。
﹌﹌﹌﹌﹌﹌﹌﹌﹌﹌﹌﹌﹌﹌﹌﹌﹌﹌﹌﹌﹌﹌
四月的一天,他终于找到了黄明丽,俩人匆匆说了几句话。黄明丽一直在强调说,和他真的不合适了。他懂了。当晚,他疲塌塌怏兮兮回到枇杷沟,满脑子不知想着些啥,夜路也不知道怕了,怪兽的鸣叫也充耳不闻了,也不管那点点虚火是萤火还是鬼火了。回到学校,回到小屋,他倒床就睡,却偏偏整晚都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一段时间里,他情绪低落。
他的低沉,不光戴老师注意到了,还有一个人更在意,是戴玉梅。
看看又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戴玉梅对父亲说:“爸,我出去一下。”
“去啰。回来吃饭不?”父亲知道女儿是去学校。
“回来。”
“吃了饭再去啰。”母亲在忙着饭菜,闻声谈,在厨房说。
“我只看熊老师搞些啥吃的,就回。”
“让她去。”父亲说。
“去去去,看过就回来,马上就可以吃饭了。”母亲说。
“哎。”戴玉梅应了一声,人已经到了屋外,又快步向学校方向去了。
屋里,过了一会儿,母亲说:“个死姑娘儿,人大不经留。”
“知道还说,等她去。”父亲说。
“晓得行不行啰?”
“行不行看他们,又不兴包办,操那个心。”
“你也敲敲边鼓啰。”
“嘿,你怎么想得起来!我家丫头没人要?还要我出面?你也出面算啰。哼,亏你还真说得出!搞饭搞饭!”父亲已经不耐,说完,端茶去另一个房屋抽烟去了。
“窃!”母亲不服地发出一声,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戴家,上面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林场检查所上班,结婚后住在山下,二儿子在村里当会计,结婚后在村委会旁边砌了新屋,也出去住了。之后,夫妇俩又生了两个娃娃,没带活。再之后,家中才有了这个女儿,小两个哥哥八九上十岁,父母疼爱断肠儿,哥哥们也让着,就带得娇了些;只高中读完,就回了家;父亲找到机会,让女儿当了民办老师,准备让她接自己班。现在,学校又来了熊继财。他的踏实和老实,加上他的学识,让熊家人都觉得满意且难得,当然支持女儿和他走得近,还生怕好事难成。
戴玉梅看到熊继财望着窗外发呆,问:“熊老师,又没弄饭吃呀?”
他回头看了看,又笑了笑,说:“不饿,饿了下点面就算了。”
“那怎么行,天天吃面。”
“习惯了。怎么来了,坐不?”
“不了。要不上我家吃点便饭。”
“不了不了,麻烦那么多次了,都不好意思了。”
“说哪里话啰,多个人多双筷子,不麻烦的。”
“不了,你回去吃,莫让戴老师等。”
“嗯……”她四下看着,问,“有些么菜?有蛋没有?”
“我……我还没注意。”他也起身,走向床尾那个简单的木头小碗柜。碗柜架在几块土砖上。
她打开纱柜门。上层,三只土碗,碗上摆着一双竹筷和一只勺子,一包盐随意靠在柜壁,周围有一些碎盐颗粒。下层,塑料袋包着一把面,几只瓶瓶,是酱油、醋、豆瓣,几只罐罐,是米和菜油,几坨生姜、几瓣大蒜混在一起,堆在一角,残留下不少泥沙。他站在她背后,看她勾腰检查碗柜中的东西。
“没有鸡蛋了,”她没回头说,“我去给你拿几个过来。酱油也快没得啰,该买了。熟油也没有,怎么吃面。上次给你拌好的油辣子呢?”
“吃完了吧。”他在后面说。
“瓶子呢?”
“应该在里面吧。”
她又弯下腰,看柜子里面,没看见。“没有。”
他回头看,看见油辣子瓶子在那边的窗台上。“喔,在这边。”他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拿过来的。转身,伸手拿过瓶子,手上沾了油。
她已经转身回来,接过瓶子。“抹布呢?外面这么多油,我来抹抹。”
“我不知道唻。”
“肯定在门后面。”她果真在门后找到抹布,看了看,她拿着抹布到屋外,抖了抖。他看见抹布抖动时,泛起几圈灰尘,又被山风吹散。
“这不行。”她在外面说,拿着瓶子和抹布去水池那边了。
屋里只剩下他,他不好意思抠了一下头皮,到碗柜旁,把里面的东西稍稍捡顺了一下,他用纸把手上的油擦掉,顺手把纸扔到外面,把自己的床整理了一下,把蚊帐挂得整齐了一点,把书桌上的物品摆放整齐了一点。屋外,传来一阵水声响,舀水声,搓洗声,泼水声。
“就到我家吃点,今天。”她进来说。四周看看房屋,笑了笑。逆光中,她显得苗条,还似乎有些朦胧。
“这……”
“明天有了东西,你再自己做。”她把瓶子放进碗柜,关上门,又抖开抹布,挂在门后,一边说,“走啰。”
“这……这怎么好意思。”
“你要是过意不去,明天等东西买齐了,你请我吃,不就还了啰。”
她的话起了作用,他开始找钥匙,随着她去了戴家。
第二天,熊继财请戴玉梅吃了番茄鸡蛋面。他没有买东西,鸡蛋和油辣子,是昨晚从她家带回的,番茄和葱,是他在学校后山自己种的。甚至,他都没有动手,全是她一手一脚弄的,洗菜,烧柴,炒番茄蛋,烧水,下面条,洗碗。饭后,他不好意思,邀她去学校后山爬山。平时,跋山涉水她不比他差,这一天爬山时,她主动伸手让他帮拉。他多少知道一点男人的绅士风度,接过她的手。后来的几次拉手,就是他主动了。
再后来,没过多少时日,他急促、匆忙、控制不住地发泄了自己压抑着的各种情绪。她虽然扭捏,但都顺了他的心愿。
﹌﹌﹌﹌﹌﹌﹌﹌﹌﹌﹌﹌﹌﹌﹌﹌﹌﹌﹌﹌﹌
她把缝补好的背心边拿给他看。“你看,看得出来不。”
“看不出来,很平。”他只看了一眼,说。
“哪里,还是看得出来一点。”
“我觉得够了,比我强多了。”
“你是男的,那哪能比。不过,比我妈补得好像还是好些。”她在灯光下欣赏自己的针线活。缝补时,她一针针挑得很仔细,把针脚线收得很短,她母亲缝补衣裤时,针脚线都拉得长长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是补过的似的。
他批改着作业,应了一声:“喔。”
她回到床边,把针和线坨绕好,在一只纸盒中收好,把背心叠好,放到床尾的衣柜屉子里,随手把针线纸盒放在上面。衣柜是她托二哥在库房中找来的,旧是旧了点,但找木匠重新卯了榫,又用铁钉加了固,顶板用夹板重新铺了一层,加上她的打扫,用旧布垫了屉子底,还是用得上的。碗柜放在床尾,和臭脚丫子在一块,总不好。她把碗柜挪到了床对面,碗柜小,占不了多少地方。她把衣柜放在了床尾处。房屋更显挤,但她觉得东西有地方摆放更好些,挤点也不怕,不然衣服就那么随意堆在床上,多难看,既沾灰,还不方便。
“改完没?”收捡完,她问他。
“还差点。”
“那……”她欲言又止。
“这样吧,我先送你回去,”他挪开板凳,起身,说,“前两天下了雨,路滑。”
“喔,我自己回。”她说,没看他。
他看见她的脸色沉下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搂着她,说:“这两天还要考虑刻考试卷了。”
“喔,那你刻就是啰,我自己回去好了。”
她挣了挣,没有挣脱他的搂抱。他的脸贴上她的脸,她避了避,也没避开。他说:“好了,别生气,明天我们再来。好不?”
“谁想和你来。”她又挣了挣。
“哟,真生气了。”
“谁生气了。”
“好了,过几天真该刻卷子了,还没时间了呢。”他说。
他不是木头,他是一个有血有肉且年轻气盛的男人,她的这次小女人式的抱怨,让他矛盾重重。此时搂着她的身子,他还是忍不住了,他放弃了对自己克制住自己的要求,放纵自己的欲想,搂着她往床边退去,只两步,他就坐到床上,她坐在了他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