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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旬,付儿的家成了足球迷的俱乐部。龚妮也随着他们胡闹,不管自己是否看得懂足球。
龚妮已经有些出怀了,夏天的衣服根本不足以遮挡住。龚妮自己无所谓,她母亲可真是着急了,如热锅上的蚂蚁,找丈夫商量。
“我说,这怎么办呀?”她说
“什么怎么办?”
“哎,你说还有什么,妮子呀!”
“我没这个女儿!”
“你说没有就没有?谁都知道她是你宝贝女儿,什么都顺着她,为个一官半职还答应她……”
“要怪也怪你,什么都惯着,才惯成这样。”龚主任打断妻子的话,说。
“哎,你……好好好,行行行,都怪我,但我是问,现在,现在,该怎么办?你是男人呀,你说。”
“我早说了,打掉。”
“打掉?她不干呀!”
“那你找新华想办法呀!”
“我不去,你去。”
“你,你有没有搞错,让我一个大老爷们去解决这种事?亏你想得出来。”
“那……那,真的我去?”
“当然。”龚主任掐灭烟,抬眼看着妻子,说,“顺便问一下,这么小,会不会那个,影响她的以后。”到底心中还是记挂着女儿。
可怜天下父母心!
……
龚主任和妻子这边在争论着,另一边也在争论着。
对这种队,曾雪麟的442缺乏进攻性,直接433多好;李富胜把门,让人放心;贾秀全的防守,让人放心;左树生的中场组织,稳健;古广明过人绝了,边线传球就是妙;新人李华均,速度还真快吔;X的,不是裁判的问题,对XX那场保不齐就7:0、8:0了;哎哎哎,今天这裁判怎么在吹;哎呀,怎么能踢成;这个球传呀,传呀,X的,让你早传你不早传;进了进了,这还差不多,再进再进……仿佛他们每个人都是教练或裁判,好像有了他们几个,中国队肯定就是冠军了,还不光是亚洲杯的,世界杯的冠军也非中国队莫属。其实,那时电视中很少有高水平足球赛的转播,什么露梅尼格、普拉蒂尼,什么济科、苏格拉底等欧洲和南美球星,他们也不过是看报纸、听新闻知道的,他们并不比“井底之蛙”看见的天更大。中国队终于1:0胜了最后一场赛,四连胜进入决赛。他们骑着摩托,还叫着嚷着在滨江大道上飞驰。累了渴了,他们邀约着喝啤酒。餐馆老板最高兴,一瓶一瓶地乐嘻嘻给他们上啤酒。
半夜两点,付儿和龚妮回到屋。付儿酒劲还没过,龚妮的兴奋劲起来了,俩人就在客厅边看录像边“学习”,明明已是夏天,俩人把房间渲染成了活色生香的春天……临近中午,刚刚睡醒的龚妮发现自己下体开始流血。她啥都不懂,慌乱打电话让人找回付儿。付儿借了车,将她送到医院。
龚妮流产了。她倒是帮父母了了一桩心愿。
听说龚妮流产了,她母亲第一次走进付儿家。宽敞明亮的房间,带图案的地砖,墙上贴的墙布,豪华气派的落地窗帘,各式彩灯,布料沙发和旁边的落地台灯,组合柜,大厨房,大厕所,大彩电,双开门冰箱,一应俱全的厨房用品,让她以为自己进了宾馆。想到自己家房间众多已经够令人羡慕的了,但她真没想到付儿家居然更加讲究和富丽堂皇。不就是一个个体户吗,怎么这么有钱?能住这种房子?能把房子装修得这么豪华?本还趾高气扬的她,本想臭骂付儿一顿的她,虽然仍气不打一处来,但付儿的家确实让她感到自己“泄气”不少。他的钱该不是来路不正吧?她心中这样一疑问,让她更不得安生。她完全没有了一个官太太的风度。
看见睡在床上的龚妮,她是既恨又心疼。生育年龄,她在生了两个男孩后,掉过一个女孩,又是几年后,终于生下龚妮;她把龚妮真的当个宝。从小到大,这个宝既漂亮还嘴甜,让人喜爱,更何况她这个当母亲的。哪知这个宝越大越让人操心,竟然做出这种事来。现在,这个宝可怜兮兮地睡在床上,看见她来了眼泪就汪汪地流,让她觉得是自己让这个宝无家可归、可怜兮兮似的。她的妇人心早就被女儿的泪水浸化,那么一点怨恨也就再次变成了宠溺。
她的工作本就闲散,每天报到后,随便找个理由或打个招呼,就能从单位出来,然后赶到付儿家照料女儿。半个月下来,她俨然成了付儿家的“皇太后”,一切都由着她做主了。
龚粤过了晚婚晚育的年龄,结婚手续都拿了有两年了,今年,交警支队給他分了房,两室一厅,是上级搬新家后腾出来的旧房。龚主任请人重新装修一番,家具托人在家具厂做好了,买家电就有些捉襟见肘了,一家人也不好意思找人借钱,正愁呢!
她照料龚妮期间,说起这事。付儿算了一下细账,这几个月他通过龚妮的服装店赚的钱也只差个千儿八百的,他心疼肚儿疼地答应下来。后来,他通过关系,找国营百货批发公司把那些家电买齐后,他自己也就出了几百块钱。他顺水推舟地做了一个大人情。
龚家虽说没有完全接纳付儿,但也没有像过去那样坚决反对和不理不睬了。
在十一月份,不热不冷的季节,龚家的大儿媳欢天喜地嫁进龚家。付儿没想到,在龚妮的一再要求下,他还是不得不又拿钱出来,为龚家出了酒席钱。酒席上,龚家的几个孩子都给他敬了酒;他给老头子和“皇太后”敬酒,俩人也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喝了。酒一下肚,他很多事也不知道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