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谭月筝还未出门,茯苓就已经背着包裹,奔着宫外走去了。
到了丹凤宫,宋月娥神色比之以前好了不少,便是言语间,都不禁带上几个玩笑话,
“妹妹今日真是打扮得宛如天仙下凡呢。”宋月娥迎出大殿,攀上谭月筝的柔荑,眼神真诚,语气温婉。
若是第一次见宋月娥的人,单说这份眼神,也难有人会对她产生排斥之感。
“姐姐说笑了。”谭月筝心下冷笑,但是面容上丝毫不见异色,“看样子,姐姐想必是对皇后娘娘送来的画极为满意呢”
宋月娥掩唇娇笑,“还不是皇后恩泽,赐我这等佳作。”
二人边说边往里走,谭月筝这时却是轻叹一下,“倒是我的画,出了些问题。”
旋即她便悄悄打量着宋月娥。
宋月娥眼珠转了一下,虽未变神色,但是明显的有了反应。
“什么问题?”她试探着问道。
谭月筝见其表现,心中大致已经明了许多,看样子此事就算不是宋月娥所为,也绝对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也无大碍,就是那画太过繁琐,不想绣了。”谭月筝坐到椅子上,细细抚摸着护指,眉眼低垂着,看不出真实的想法。
“这样啊。”宋月娥有些惋惜地出口,“早就听说妹妹的《百花图》极为惊艳,只是不曾有幸观赏,若是绣到一半就放弃了,多么可惜。”
虽然宋月娥不知道皇后的手段,但是除了那幅画,她想不到皇后可以动手的别的地方了。
谭月筝眉眼不抬,也不应话,只是淡淡问了句,“怎得两位姐姐都没来呢?”
宋月娥见她不回答,也只能随着她的话题走,“今日是妹妹来得早了些,她们想必正在路上。”
谭月筝也不再答话,谁知这时茯苓却是背着包裹,满头大汗,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主子。”茯苓平复一下心情,站在谭月筝身后轻轻叫了一声。
语气虽然强装平淡,但还是明显的焦急许多。
谭月筝心领神会,峨眉轻皱,随即起了身冲着宋月娥遥遥一拜,“姐姐,妹妹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回宫了。”
宋月娥自然不能留,只能温婉一笑,“那妹妹先去忙事情吧。”
谭月筝点点头,带着一众侍婢走了。
出了丹凤宫,茯苓快跑几步,到了谭月筝身边,方才开口,“主子,东宫封锁了。”
谭月筝脚步不停,眉头皱着,“为什么?”
“听说是太子丢了什么宝贝,太子震怒,直接封锁了东宫。一应人等都不得出入。”
谭月筝眉头锁得更深,“怎么会这么巧?”
茯苓摇摇头。
再走几步就到了轿子,谭月筝急忙迈了上去,“去东宫正门。”
行了没有多远,谭月筝掀开轿帘,就看到东宫正门东天门的巡查士兵比往常多了一倍。
便是光玉堂,都被调到了那里。
“停下。”没走多远,便有一队侍卫大马金刀走了过来,“谁的轿子?”
茯苓往前一挺,“这可是谭昭媛的轿子。”
侍卫闻言语气当即弱了几分,这东宫之中,最为尊贵的自然是太子,若是再往下论,便是一应太子昭媛了,宋谭二位昭媛虽说平日不出来东天门,但是这里的侍卫自然不会不知道她们。
“哦,原来是谭昭媛的轿子。”侍卫弯了弯腰,“但是太子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入东宫。”
谭月筝不曾出来,只是在轿子里坐着,语气有些冰冷,“便是本昭媛,都不能送人出去吗?”
“是的,昭媛。”侍卫硬着头皮答道,但是头上明显已经出了冷汗。
光玉堂见此,大步走了过来,当着一应人等,自然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谭昭媛,太子有令,我们不敢违反,您还是请回吧。”
谭月筝听见光玉堂严肃的声音,便知道此次事情不小。
“我只是让一个侍婢出去。”谭月筝还是抱着些许希望。
“那这样吧,让我们搜一搜身吧。”一个脑子活泛的侍卫不想僵持,开口提出。
“不可!”
同一句话,却是两个声音,竟是谭月筝和光玉堂同时出了口。
自然不能搜身,茯苓背上还背着大逆不道的《百花图》此物一旦搜出来,万一被人发现,那简直是找死。
这种情况,让茯苓将图偷偷放下自然不现实。
一时间,两方又是僵持起来。
“太子驾到。”一个尖嗓公公领着一队浩浩荡荡的人走了过来,见到这里这么多人,自然要通报一声。
当即一众侍卫婢女跪下,齐刷刷地跪倒一片。
谭月筝也不能再坐在轿子里,只能下轿行礼,“臣妾参见太子。”
傅玄歌已经多日不见谭月筝了,当日一别,谭月筝曾经给他留下的好感几乎尽皆退去。
此人怎么能怀疑自己的母后呢?
傅玄歌轿帘被掀开,他眉眼不抬,都不曾看谭月筝一眼,只是淡淡道了句,“都平身吧。”
“怎么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出,太子轿子旁一个黑衣女子走到众人身前,“发生了什么事?”
“回童谣姑娘,太子下令封锁东宫,但是谭昭媛想送一个婢女出去。”
侍卫自然不敢说谎,童谣一双清冷的眸子便是盯着谭月筝,“此事可是真的?”
茯苓气不过,当即站了出来,“你是何人?官居何职?见到谭昭媛不行礼还敢这般大胆问话?谁给你的胆子?”
谭月筝不拦着,她自然是不悦的,这太子东宫,敢这般和她说话的也没几个人,这个童谣就算陪在太子身边,也不能嚣张过了头。
谁知,另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不嗔不怒,“本宫给她的胆子。”
竟是太子。
谭月筝只觉得脚跟不稳,险些栽倒,一双明媚的眼中突然就腾起了雾气。
傅玄歌阿傅玄歌,你便是再疼爱她,也不必用你太子昭媛的面子去给她踩吧?
茯苓自然不敢再多嘴,谭月筝只是觉得心脏如同刀绞。
光玉堂在一旁望了一眼嘴角带着得意笑容的童谣,复又看了一眼格外淡漠的傅玄歌,深思起来。
“我问你,此事可是真的?”童谣再次开口,语气更为淡漠,竟然已经直接称呼为你。
谭月筝脸色苍白一下,有些愤怒,但还是忍住了,“是的。”
童谣旋即脸色玩味起来,“你要送谁出去?”
谭月筝瞳孔一紧,“谁都不送了。”
童谣却是不依不饶,“不应当啊,你谭昭媛难道过来耍着一众侍卫玩?”她清冷的眸子里带着疯狂的嫉妒,扫视着轿子旁的众人,“让我自己来找找。”
茯苓不禁身子一紧,自己背上的画决不能让别人发现。
但是这么多人,唯独她背着包袱,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你身上包袱里,是什么啊?”童谣盯着她,往前走了几步。
童谣身手高超,身上自然也有一种气势,反观茯苓却是在这种气势下有些瑟瑟发抖。
“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只是衣服坏掉的画,我让她出去找陆画师修补一番。”谭月筝适时开口。
怎知童谣却还是不撒口,“你说画,便是画了?万一太子的东西就被卷在里面呢?”
这样一说,便是傅玄歌都将眸光放了过来。
谭月筝望去,正好和傅玄歌清冷的眸光撞在一起,使得她的心脏又是一紧。
“怎么,这般陌生了?”谭月筝喃喃低语一下。
童谣见谭月筝不再说话,便伸手向茯苓背上抓去,只是一下,便将那包裹抓在手中。
谭月筝险些惊呼出声,但还是忍住,“童姑娘检查吧,若是画,便还给我便好了。”
童谣清冷一笑,抖开包裹,“啪”得一声,一幅卷好的画卷掉落下来。
而除此之外,整个包裹里再无别的东西。
“你看,没有什么宝贝。”茯苓嘟囔一句。
童谣眸子里多了一股狠厉,伸手捡起那画。
光玉堂却是突然睁大了双眼,他终于想透了,想必今日封宫,是童谣蛊惑太子定的主意而太子这么恰巧的过来,想必也是因为童谣,她的目的根本不是搜寻什么宝物,就是要让太子看到那幅画!
太子见多识广更是文武双全,便是边境战场都曾亲临,怎么会不识得朝云花!
“这是什么画?”童谣看了一眼,竟要伸手去将之展开。
“不要。”谭月筝惊呼一声,明显有些慌乱。
傅玄歌神色间的淡漠去了几分,一双眸子不知道怎么像是清晰几丝一样,他深深看了一眼慌张的谭月筝,像是明白了一些隐晦的事。
“让我等欣赏一下又怎么了?”童谣还是不停,伸手就要去打开。
这是茯苓不知道哪里来的狠劲,突然一下子撞上童谣,饶是童谣身手高强,也是被这一下撞得步子不稳,直接惊呼一声,跌在了地上。
“大胆!”傅玄歌一下子从轿子中冲了出来,冲着茯苓雷霆大怒一般吼道,“你要干什么!”
茯苓急忙跪下,战战兢兢,“回,回太子,奴婢被吓住了,一时腿脚不稳,撞了童姑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谭月筝也是紧忙下跪求情,“求太子宽恕,求太子开恩。”
童谣霍得起身,刚要发,谁知突然自正门走来一个老太监,老太监步子很慢,但却是坚定无比,一只拂尘被他抖动开了花,“哎呦呦,太子您怎么还在这里啊,皇上召见您呢。”
傅玄歌一见来人,也是郑重起来,“李公公,父皇召我?”
李松水迈着小碎步小跑着过来,“是啊太子,皇上找您呢,您快去吧。”
傅玄歌一怔,“但是这里怎么办?”
李松水笑笑,尖细着嗓子,“这有什么啊,老奴刚才看见了事情始末,这里交给老奴吧。”
傅玄歌还在语结,倒是李松水推了推他,“太子啊,皇上的事,可是耽误不得。”
傅玄歌只能点头,也不带童谣,只是挑了几个侍卫,抬着轿子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