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又遇上了什么事?”
光玉堂像是筹措了很久的词句,方才这样说出一句。
谭月筝还躺在床榻上,身前男子离自己很近,近到可以听清他极有韵律的呼吸声。
“没有啊。”谭月筝不知为何像是有些赌气,明明有自己解决不了看不透的事,却还是不想告诉光玉堂。
“就是有。”光玉堂不多说废话,像是本不想来,但是有拧不过自己一样,有些不情愿。
“就是没有。”谭月筝也是嘟起嘴,嘴硬起来。
好看的眉眼大睁着,光玉堂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是来帮你的啊。”
谭月筝将头一扭,“谁稀罕。”
便是她都不知道,这句话里,像是带着深闺女子多日不见心上人的幽怨一般。
光玉堂先是一愣,旋即嘴角扯开一个春风一般的笑容。
像是又有香风扑面而来,谭月筝皱皱鼻子,“你怎么过来的?身上怎么这般香?”
谭月筝忽然就胡思乱想,莫不是刚刚约见了某个女子吧。
“穿过后花园,翻墙进来的。”光玉堂解释。
不知不觉,谭月筝却是轻轻一笑,有些释然,“我还真有麻烦事。”
“什么?”
谭月筝起了起身,突然觉得被子扯不动了,再一看,光玉堂的一只胳膊拄在一方被角。
“起来啊。”谭月筝用力扯扯,脸上飞起两朵红晕。
光玉堂如梦方醒,赶紧起身,有些局促。
美眸斜瞥,谭月筝千娇百媚地瞪了他一眼,方才起了身,着着简便的素白寝衣,便奔了一处柜子。
光玉堂随在她的身后,见她自柜子中取出一幅有些古朴的画。
“这是什么?”
谭月筝一边取画一边解释,“再有一个多月,便是皇宫的绣艺大比,左婕妤从她姑姑那里要来了命题,这是我为此准备的画,准备绣出来。”
光玉堂剑眉微皱,“这有什么发愁麻烦的?”
“本来是没什么的,但是昨日我无意间救了公主的小猫,为表示感谢,她告诉我这幅画有问题。”谭月筝边说着,边将画卷在一方桌子上铺展而开,“但是我怎么都没有发现这幅画的问题。”
谭月筝又是仔细观察观察,还是看不出什么,沉默片刻突然发现光玉堂没了声音,扭头望去,便发现光玉堂一脸惊容。
“怎么了?”谭月筝察觉到不对。
光玉堂忽然急匆匆迈了几步到了桌前,将谭月筝推开,俯下身再看一眼,像是要确认什么。
“嘭!”他直接拍了一下桌子,声音有些发寒,“你这是找死吗?!”
谭月筝却是直接蒙了,“什么意思?”
“这幅画是谁给你的?”光玉堂阴沉着脸,发了怒。
谭月筝从未见过他这般盛怒,不禁紧张地咽了几口吐沫,“是,是茯苓去陆府取来的。”
“陆三凡?”光玉堂声音阴冷。
旋即他也是想到什么,语气缓和几分,“陆三凡怎么会害你?”
谭月筝直到现在还是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是着急起来,“你到底什么意思?”
光玉堂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回画上,一字一句,语气冰寒,“这画上的花,名为朝云花,是玄国国花。”
“什么?”谭月筝悚然。
“这是玄国国花?!”嘉仪国以及玄国多年来边境不安,早已经形同水火,若是在宫中绣艺大比上,谭月筝拿出这个绣品,那已经不是绣艺高超与否的问题了,那是欺君犯上,是死罪!
“谁和你有这种深仇大恨?”光玉堂也是眉头紧锁,不得其解。
“宋月娥。”谭月筝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宋月娥。
“应该是不会。”光玉堂神色见像是回忆起什么,“此画是当年被大将军朱立随军带走,后来朱立战败,此画失传,没想到竟是到了嘉仪国都。这种画虽然忤逆,但是价值不能否定,凭她一个太子昭媛是绝对没有能力收藏起来的。”
谭月筝却是隐隐察觉到什么,突然盯着他,竟是自己的画该当如何都是忘了,“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玄国国花,朱立将军,像是你都曾亲身接触过?”
光玉堂眸子里闪烁一下,但是面色却是丝毫不变,还是思索之色,浑不在意地解释道,“我年轻时曾仗剑游历天下,到过嘉仪边境,亲耳听到过士兵百姓讲述这些事情。”
谭月筝忽然又是想起许久前她曾经撞到过光玉堂与人窃窃私语,心中总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是一看见光玉堂那俊朗的面容,为她解决问题时深思的眸子,就不禁不敢再去怀疑。
“他一定不会和玄国有关系。”她这般安慰自己一句。
到是光玉堂极为放松,已然忘了谭月筝怀疑的语气一般,只是嘱咐,“此画你必须立刻毁了,便是你正在绣的也要毁掉,万万不可让别人看见。”
谭月筝点点头,画一定会毁,但是幕后主使者找不出来,她心中就像是一直扎着一根刺,坐立不安。
“此事绝对是有更高的人出的手。”光玉堂笃定道,“要么是皇后,要么是左贵妃,要么是某个藏在暗处的庞大势力。”
谭月筝闻言,眸子明亮一下,轻轻重复了一声,“皇后,左贵妃?暗处的势力?”
“现在谁都不要怀疑。”光玉堂打断她的思索,面容严肃地盯着她,“可还记得陆三凡对你说过什么?”
谭月筝惊醒。
“谁都不可相信,谁都不要随意怀疑。”谭月筝重复一句,忽然觉得心中清明许多,思绪也是活泛起来,“虽然此事最有可能是皇后下手,但是左贵妃也不是没有动机,她可以联合我以麻痹我,再暗中动手。而暗中若是有人也不是不可能,或许有人想浑水摸鱼,将这太子东宫的局势搅乱。”
光玉堂赞同地点头。
谭月筝虽然明白过来,但是心情更为沉重,“怕就怕不知道敌手是谁。”
“你现在最需要考虑的不是敌手,是想办法过了这次绣艺大比。”
正在这时,外屋突然传来轻轻地开门声。
光玉堂耳朵何其敏锐,立马动身要从窗户逃走,临走还是撂下一句,“明日赶紧让茯苓去陆府见一下陆三凡。”
谭月筝点点头。
光玉堂见状也不墨迹,一个闪身,就从开着的窗户跃了出去。
“主子?”茯苓轻声呼唤着掀开里屋的帘子,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谭月筝不在床上,而是穿着素白的寝衣坐在椅子上,望着一个窗户出神。
“主子怎么起来了?”
茯苓还端着茶水糕点,她急忙将之放到桌子上,去柜子里为谭月筝选了一件苍紫色的螺纹云水长袍,为她细细披上,“主子,这些天冷,别着了凉。”
谭月筝紧紧长袍,伸手取了一块糕点,有些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主子是不是还在为那画发愁?”
谭月筝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从那漫不经心的状态中缓过神来,神色有些凝重,“茯苓,你可知道那画哪里有问题?”
茯苓摇摇头,“奴婢脑子笨,实在想不出来。”
谭月筝自然不能透露光玉堂来过,只能解释道,“我一直觉得这花有问题,方才醒来,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便静静坐了会儿,谁知,一下子却想了起来。”
茯苓神色也是紧张起来,声音都不禁低了几分,“怎么回事?主子?”
谭月筝指着桌子上铺展开的画,“这画上的花,是玄国国花。”
“什么?”茯苓惊呼出声,便是她,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怎么可能?陆画师为什么给我们这样一副画?”
谭月筝思索片刻,“未必是陆画师给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茯苓也是点点头,“那主子,我要怎么做?”
谭月筝眯起了眼,盯着那幅《百花图》,“明日一早你带上这幅画立马出宫,出了宫直奔陆府,除了陆三凡,谁都不要信,一定要让陆画师看看是怎么回事。”
茯苓也是谨慎地点点头。
沉默片刻,茯苓方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明日这事奴婢自会办好,主子还是先用些晚膳吧?”
谭月筝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只能摇摇头,让茯苓先行退下了。
只是直到茯苓远走,谭月筝用完糕点,都不曾有人察觉,在窗户外的一个极为隐蔽的角落处,还有一个身影藏在那里。
一双清冷的眸子在黑暗中透露出妒恨之意,银牙轻咬,道了一句,“玄国国花吗?你既然要抢我的人,我便让你万劫不复。”
她眸子里闪烁几下方才坚定下来,像是决定了什么。
旋即,那黑影方才起身,没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