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宫殿极为寂静,所有的光源只有那清冷的月光。
“明明宣布了个偌大的**罪名,还偏偏要写什么绝代贵妃。”谭月筝凄惨一笑,“明明说了不得葬入皇陵,还非要修个特别的宫殿,建上一大片梅花林。”
傅玄歌刚要开口,却突然眼中精光一闪,直接抱起还在发怔的谭月筝,再一次没入黑暗。
他们刚刚藏好,便有一个黑影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嘶。”那人肩膀上受了伤,不禁轻嘶一声。
竟是之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径直走到墓包前,冷冷一笑,“哼,不是我家主子心狠,谁让你活着不识抬举,就连死了都不得安生,还要找个后辈强势进入太子东宫。太子也是,居然还敢对其封赏。”
黑衣人眼里涌动着疯狂之色,“主子说了,那个小东西,不久也会去找你。”
傅玄歌隐藏在黑暗里,听着黑衣人的话,眸子里已经寒芒乍现。
黑衣人提及到了他,说明他已经在别人的算计里,他生性最不喜的就是被人算计,这种事他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下一刻,他索性直接暴起发难,手成爪状,直接抓向那黑衣人。
身后有劲风袭来,黑衣人被吓了一大跳,急忙躲开,但还是躲避不及,被傅玄歌抓住一只袖子。
“嘶!”
傅玄歌发力,竟是直接把那袖子扯了下来。
黑衣人眼中爆闪精芒,居然也不交手,直接冲着窗外跑了!
傅玄歌站在那里,手中拿着半截袖子。
“居然让他跑了。”
这一句话里,有对自己的抱怨,但更多的,还是寒冷,“若是让我知道是谁,我必然让他万劫不复。”
谭月筝也是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这个人背后的指使者,大概就是陷害我姑姑的人了。”
她的声音也是有些寒冷,但还是比方才平和许多。
毕竟已经知道了大方向,知道了暗中有人还在行动,而且此人必然知道自己,这样,也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哼。”傅玄歌望着黑衣人逃走的窗子冷哼一声。
“看!”谭月筝突然喊了一声,手指颤颤地指着那袖子得袖口。
傅玄歌疑惑,抬起袖子,瞳孔瞬间张大!
“不可能!”傅玄歌突然发了疯地将袖子揉作一团,抛在地上。
谭月筝也是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神色复杂地站在那里。
那截袖子落在地上,慢慢舒展而开,袖口处,一个不易发现的“罗”字绣在那里。
“罗。”谭月筝轻轻重复一句,“这宫中,罗姓的,怕是只有一人吧。”
傅玄歌缓缓从方才的狂怒之中回过神来,“不会的,不会是母后。”
谭月筝却是轻笑一下,有些针对的意味,“那请太子告诉我,这般高手,这嘉仪国,可以调动的有几人?”
傅玄歌语结。
“那请太子告诉我,我姑姑生平接触的人,挡住别人路的,这之中,有谁姓罗?”
傅玄歌还是不说话,但是身子已经颓废下来。
“怕是只有罗皇后一人。”谭月筝本想直呼皇后大名,但想到太子待自己不薄,还是没有太过分。
傅玄歌在地上呆坐片刻,“此事必有蹊跷,不到最后一刻,什么东西都不可全信。”
谭月筝只是冷然一笑。
“这件事,我不会再插手了。”傅玄歌开口,一双眼中像是有某种担忧,“但是我也不会去阻挠你。”
谭月筝早就料到。
此事涉及到了皇后,傅玄歌又不是对自己爱到什么程度,自然不会为了自己去调查他的生母。
如今他说不会阻挠,已然是很大的恩赐了。
“谢殿下。”
谭月筝微微欠身。
傅玄歌一叹,起身往外走了出去。
不知不觉间二人刚刚升温的感情,又是疏离许多。
傅玄歌带着谭月筝,起起落落,回了谭府,但是二人路上再没说一句话,心中都有着各自的念头。
第二日,傅玄歌早早地起了床,带着谭月筝,领着一众侍卫婢女,回了皇宫。
谭家众人送走傅玄歌,便都是回了房,只有老太君,站在谭府门口,深深地望着傅玄歌离开的方向,想了许久,方才叹了一口气。
“昨日还是那般热络,今日却生疏许多,想必是昨日发生了什么。”老太君喃喃开口,望着谭府门上的御笔金匾,终是摇了摇头,“但愿不要入了别人的圈套就好。”
一行队伍,入了皇宫,便各自分开。
从头到尾,谭月筝傅玄歌都不曾说一句话。
茯苓领着一众枕霞阁的婢女太监,随着谭月筝的轿子走。
“主子。”茯苓轻轻喊了一声。
谭月筝掀开帘子,“怎得了?”
“主子,您和太子怎么了?昨日还很好呢。”
谭月筝瞪了她一眼,“管这么宽。”
茯苓吐吐舌头。
“不要回枕霞阁了,去红缨殿吧。”谭月筝突然说了一句。
茯苓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谭月筝又是重复一遍,“你,把无事的都打发回去,然后随我去红缨殿。”
茯苓瞪大一双眼,“那可是左尚钏的地界,咱去那里干什么?”
谭月筝突然想起来茯苓曾经在那里挨过杖打,便略微沉吟,“那不去了,也是,我们不能上赶着。”
茯苓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谭月筝笑着白了她一眼,“快走吧,先回枕霞阁,我要好好布置一下,才能同左尚钏见面。”
茯苓只能挠挠头。
还未曾到了枕霞阁,便看见宫门口有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头正在那里和侍卫讲着道理。
“哎我说啊,你们这些侍卫,也太不懂事了吧。”
侍卫直接无视他。
“要知道我好歹也是御医,再怎么着也是六品的官位,我这身份,想进去见一下谭昭媛都不行?”
小德子站在那里,几乎要和此人跳了脚,“老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已经告诉你一万遍我们昭媛回家省亲了,不在!不在!”
老头缕缕胡子,“呵呵,想骗老夫?老夫纵横官场多年,岂会不知道你们这些小手段?”
小德子无语。
“不就是要钱吗?不就是要打赏吗?不给钱不给通报是吗?”老头一脸冷笑,小眼里精光闪烁。
小德子已然彻底无语,“老头我真没骗你,我们昭媛不在啊。”
老头却哼哼一声。
这时,谭月筝的轿子已经到了宫门处。
“哎,你看,你看,昭媛回来了。”小德子见到谭月筝的轿子如蒙大赦。
“老头你谁啊?”茯苓大大咧咧开口。
老头见小德子真没骗自己,冲他不好意思一笑算是道了歉,而后又同茯苓掐了起来。
“小丫头你叫谁老头呢!”
茯苓火不打一处来,“哎呦,还是个老神棍。”
“黄毛丫头你才神棍呢。”
见二人誓不罢休的样子,谭月筝只能从轿子里出来,“茯苓,退下。”
茯苓闻言,冲老头努了努嘴,挑衅一下,方才退回去。
老头更加吹胡子瞪眼。
“老人家不要动怒。”谭月筝温婉开口。
“终于出来个明事理的人。”老头腰板一挺,“在下太医院御医柯无墨,参见谭昭媛。”
谭月筝眸子一亮,自己在太医院没有半点人脉,这是一大短板。
可如今居然有个御医直接找上了她,这是为何?
“主子你别信,他准是骗子。”茯苓愤愤开口。
老头眼睛又瞪了起来,“你才骗子,你全家骗子!”
谭月筝却是不说话,只是细细打量老头片刻,方才开口,“衣着随意但是舒身,看似邋遢但身上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味,一双眼睛极为透彻,干净。世人皆言自眼睛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身子骨。看老人家这眼睛,老人家应当身子骨极为健康吧。”
老头面带惊色,“难怪那个小子死活推荐你,果然有过人之处。”
“谁?”谭月筝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你已经知道了吧。”老头神秘一笑。
“陆画师真是费心了。”谭月筝轻轻开口,这深宫之中,会这样帮她的,除了陆三凡光玉堂,不会有别人。
但是光玉堂虽为侍卫总管,但是平素不与人交往,未必有太医院的人脉。
陆三凡则是不同。他交友极为广阔,再看老头这神神叨叨,想必便是陆三凡的好友了。
老头嘿嘿一笑,“真不愧是绝代贵妃的后人。”
谭月筝面色一变,“老人家您也认识我的姑姑?”
“贵妃无论风姿,心胸皆是绝代之人,这诺大皇宫,老一辈的人物,谁人不倾服。”
谭月筝郑重行了一礼。
柯无墨挥挥手,“不必这般。我生性狂放,不会攀附权贵,当年没少得罪人,甚至屡次惹的圣怒,若不是贵妃帮我,老夫早就是孤魂野鬼了。如今我来,便是告诉昭媛一声。”
说到这里,他身子竟是站直,苍老的眸子里散发出惊人的光彩,“但凡昭媛有求,我柯无墨必应。哪怕是陪上我这条老命,也定要助昭媛一臂之力,为谭贵妃洗刷冤屈,昭告天下。”
谭月筝闻言不禁神往。
唇齿轻启,她喃喃自语,“姑姑,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前有陆三凡,后有柯无墨,这么多的人为了正你之名,甘心抛头颅,洒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