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环,你说我是不是变了。”
过了良久,袁素琴轻轻一叹。
瑶环摇摇头,“主子还是那般善良,怎么会变了?”
袁素琴眼睑微合,喃喃重复一遍,“我还是,那般善良吗?”
瑶环认真点头。
“可我为什么?居然有些嫉妒谭月筝了呢。”
瑶环就算再莽撞无脑,也终于搞清了来龙去脉,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种事,谁是谁非,谁又说得清?
“主子,你这样,也是正常的。”瑶环想了想,还是开口安慰,“毕竟,您现在怀了太子的孩子,却见到太子宠幸了别人,难免会有些难受。”
“嘘!”袁素琴突然将食指在嘴中间一放,“不要乱说,我还想着给太子惊喜呢。”
“哦。”瑶环顽皮地吐吐舌头。
袁素琴见她住了嘴,四下环视了一下,才撸起自己的左袖,只见那如玉的手腕处,一枚翠绿的手镯很是夺目。
“虽然我嫉妒她,但还是恨不起来,今日是我太过分了。”
瑶环见袁素琴终于想通,遂喜笑颜开。
“待得过些日子,我便去同她说一说,赔个不是吧。”
“如此自然最好。”瑶环点头赞同。
可袁素琴总是觉得那些妒恨,像是一颗种子,埋在了自己的心里,待得有一日,它需要的养分出现,它还会冒出头,并且愈加茁壮,甚至长成大树,将她们的感情生生顶破。
此刻的枕霞殿,宋月娥已然气愤愤地走了。
茯苓也是屏退了一众侍婢。
诺大的大殿,只有谭月筝,左尚钏二人了。
谭月筝对于左尚钏今日的举动甚为不解,但她不走,自己也不好轰她走啊。
二人只有各自坐在座位上,沉默以对。
许久,左尚钏还是开口,“妹妹可是忘了我方才塞给你的纸条?”
谭月筝这才想起来,方才分配座位之时,左尚钏趁众人不注意,塞给了自己一个纸条,只是这里发生这么多事,她还没有打开。
想到这里,她当即伸入袖子里,将那纸条取了出来。
左尚钏见状,竟是有些兴奋起来。
谭月筝心下疑惑,但还是徐徐展开纸条,只见上面有几个工整娟秀的小字。
但这种字,谭月筝不相信会是左尚钏这种心气浮躁之人所写。
见及内容,谭月筝娥眉紧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只见那纸条上赫然写着,“谭贵妃之死,同皇后脱不了干系。”
“这纸条是谁让你给我的?”谭月筝语气严肃,在没有周旋之意。
谭月筝出奇地强势,倒是把左尚钏吓了一跳。
“那纸条上写着什么?”左尚钏突然问道。
谭月筝一愣,“你不知道?”
左尚钏四周环望一下,压低声音,“这纸条是我姑姑让我交予你的,姑姑吩咐我不得偷看,我自然不知。”
“哦?”谭月筝娥眉紧蹙。
左贵妃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陆三凡就同自己说过,自己姑姑的冤屈,嫌疑最大的便是皇后以及左贵妃。
如今她还没做什么,左贵妃居然派人送来一个这样的纸条。
其意何为?
“左贵妃可说了什么?”
左尚钏见她发问,反而一喜,来之前她姑姑就告诉他,谭月筝若是直接把纸条扔了或是烧了,自己便装傻一问三不知。
因为这样谭月筝很可能已经被皇后收买。
但若是谭月筝极为吃惊,再发问,那说明谭月筝如今还是对当年之事不甚清楚,便可以提及自己的计划。
想到这里,左尚钏又是压低声音,“姑姑说了,只要谭昭媛乐意,她愿意相助谭昭媛查找真相,为谭贵妃洗刷冤屈。”
谭月筝还是眉头皱着,心中打不定主意。
旋即想到一个人,心下一松,开口道,“待我考虑一下,回乡省亲之后,便回复左贵妃。”
左尚钏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点头答应,然后伸出右手。
“什么?”谭月筝一愣。
“纸条。”左尚钏一笑,“姑姑交代,要带走。”
谭月筝只能将纸条交出,她之前动过念头,将这个纸条留下,待得日后发生什么变故,还可以借此威胁左贵妃疑惑投靠皇后。
可左贵妃显然已经想到这点。
“姑姑还说,让我多同谭昭媛接触接触,多同谭昭媛学学为人处世,磨练一下性子呢。”左尚钏接过纸条,将之藏起来,温和地笑笑。
“左贵妃真是高人,仅是一夜,就将左婕妤教育得这般玲珑。”谭月筝只能叹服。
“不敢不敢。”左尚钏谦虚一下,“那妾身先行告退了?”
谭月筝笑着回道,“姐姐不必这般生疏。”
将来她很有可能要同左贵妃联手,这个左尚钏虽然心智不高,但最好也不要得罪。
左尚钏又是受宠若惊地客气几句,方才真正走了。
待得她走远,谭月筝才轻轻唤道,“茯苓。”
茯苓应声出来,“主子。”
谭月筝瞟了一眼外面,“去把小德子叫来。”
茯苓闻言抿嘴一笑,应了一声,“是。”
不消片刻,一个精瘦机灵的侍卫快步走了进来,跪地行礼,“参见谭昭媛。”
谭月筝一笑,“鬼机灵。”
小德子也是嘿嘿一笑。
“你去告诉光总管,我有事与他相商。”
小德子闻言领命,急忙去了。
他便是光玉堂派给谭月筝的枕霞阁的侍卫小头领,是光玉堂为数不多的心腹倚仗之人,而小德子自己也是机灵,深得谭月筝的喜爱,平日没少赏他钱财。
如今有事让他去办,他自然尽心尽力了。
没有多久,小德子便回来复命,“回昭媛,光总管已到,为了避嫌正在枕霞阁外候着。”
谭月筝闻言一笑,暗叹自己不懂事,便起步向外走去。
出了枕霞阁,便看见一身黑色锦衣的光玉堂正在宫门外踱步,不曾进来。
“光总管。”
谭月筝一叫,光玉堂眸子立马亮了起来,一张好看的脸上露出倾人笑颜,刚要上前几步迎上,但想到这里光天化日不太合适,急忙行了跪拜之礼,“微臣见过谭良娣。”
“噗嗤!”周围众人闻言笑了出来。
“哈哈。总管你这可就叫错了。”小德子一脸得意。
“哦?”光玉堂不知为何,很是疑惑。
小德子清清嗓子,“现在谭主子可是这东宫昭媛,掌管人事变动大权。”
光玉堂闻言也是十分开心,又是行礼,“微臣参见谭昭媛。”
谭月筝笑笑,“不要见外了。若不是光总管当初帮我,月筝哪有这等福分当个昭媛。”
光玉堂起身,刚要说话,却听闻茯苓随口调笑一句,“是啊是啊,若不是光总管,我家主子怎么有这等荣幸得到太子恩宠呢,嘿嘿。”
谭月筝娇笑着瞪了她一眼。
可光玉堂一张俊脸,却是忽得拉了下来。
这一变化众人始料未及,就连谭月筝都是一愣,“光总管,你怎么了?”
光玉堂一张俊脸阴沉地像是要滴出水来,“昨日太子留宿于此了?”
茯苓神经大条,随口就应道,“对啊对啊。”
光玉堂闻言更是冷了几分,最后竟是谁都不管,冷冷抛下一句,“微臣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
说完这句,光玉堂也不管别人的反应,顾自走了。
谭月筝见状眉头微皱,她根本都想不到,自己到底那里说错了话,突然使得光玉堂面色大变,情绪大变。
见他已经走远,谭月筝只能领着更为疑惑的茯苓又回了枕霞阁。
“光总管这是怎得了?”茯苓纳闷。
谭月筝也是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还准备同他商量一下左贵妃示意之事呢。”
茯苓又是皱眉思索片刻,突然灵光一现,睁大了双眼,“主子,光总管,不会喜欢你吧!”
谭月筝也是一惊,其实这正是她心中的答案,但她却不敢面对。
她只能佯装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了,不想了。”
茯苓见状,只能作罢。
却说光玉堂,自枕霞阁走了很远,竟是循着许多破败的小道,入了一处废弃很久的荒殿。
这荒殿虽然破败,但是并不像其他荒殿一般,杂草肆意丛生,最中间的一缕,分明被人踩过多次,软软地趴着。
光玉堂愤然地循着那软趴趴小草勾勒出来的一条小道走了进去。
此时暮日即将西沉,还有通红的斜斜的阳光自破败的楠木窗子照射进来。
殿内站着一个女人。
黑衣黑裤,一身利索的便装,整个人宛如一柄出鞘的名剑一般,竟是童谣。
童谣见到光玉堂进来,冷笑一下。
光玉堂显然没想到她在这里,兴致缺缺地道了一句,“你为何这里。”
这是他们当日被谭月筝撞见秘密之所之后,换的另一个接头地方。
童谣见他不开心,便冷哼几下,“想必你去见你那魂牵梦绕之人了吧?”
光玉堂闻言抬起头,一双眼里已经冷意盎然,“你找我有何事?”
“我去你的住处寻你,见你不在,侍卫说你被谭月筝叫走了,我便来这里等你了。”童谣说着,轻轻掸了掸站立许久落到身上的尘土。
旋即又是开口,“太子昨夜庆典之后未回粱桦殿,我又听那得谭月筝庆典之上立了大功,想必太子是留宿枕霞阁了呢。”
说到这里,她的一张俏脸上充满着玩味,“所以,我来看看我们广大总管,心情如何。”
“嘭!”
光玉堂听得这般奚落,随手拿到一放破旧的烛台,猛地摔在了地上。
“我让你魅惑住傅玄歌!你做了什么!”
光玉堂突然大吼,生生将童谣逼退几步。
童谣没有想到他反应这般激烈,不敢再调笑于他,只能沉默以对。
“既然你魅惑了傅玄歌!他又怎么还入了枕霞阁!”
光玉堂状若疯魔,一张俊脸都是惨白无比,在通红的夕阳光照之下,显得格外渗人。
良久,他像是终于发泄完了,童谣也不再回话。
整个荒殿都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然后,光玉堂突然一笑,眸子里有着疯狂的冷意,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了句。
“给傅玄歌,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