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傅玄歌先是望着宋月娥,面色温柔,眉眼含笑,“你早已就被母后选为本宫的第一位良娣,辈分自然是最高。”
宋月娥温婉浅笑,“当年皇后的提携之恩妾身断不敢忘,多年来唯有兢兢业业服侍太子以报皇后隆恩。”
“多年来你所付出之努力,本宫自然放在心里,如今论及封赏,自然要从你开始。”
宋月娥急忙起身,福身行礼。
“这太子东宫一应杂事皆是经由你手,钱粮供奉人事调动也都是由你掌管,这东宫历来井然有序你功不可没,故而,本宫如今册封你为太子昭媛,官从六品,掌管东宫钱粮供奉。”
宋月娥初时闻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一双美目里全是欢愉之色,但下一刻,她虽然仍在欣喜地笑着,却有了几分僵硬。
“谢太子恩典。”宋月娥先是行了一礼,表达感激之情,然后又不解道,“不知有一事臣妾该不该问。”
“问。”傅玄歌早料到她必有一问。
“钱粮供奉交与妾身,那人事调动呢?”
“东宫新添了三位爱妾,侍婢太监也多了不少,你掌管钱粮供奉已然很累,本宫又怎么舍得再给你些事。你若累坏了,母后也饶不了我啊。”傅玄歌认真地望着她解释道。
宋月娥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满目皆是感动之色,“谢太子体谅。”
但那感动之下,分明还藏着别的情愫。
谭月筝见此,眉头轻舒,格外安静地望着昨日才同她有过鱼水之欢的男子。
他这是长大了,准备一步步将东宫里众人的眼线架空,培养自己的势力吗?
这第一步,便是将宋月娥开了刀。
只是不知,他会培植谁,去为他掌管东宫。
想到这里,她望了一眼今日格外反常的袁素琴,娥眉淡扫,身姿苗条,不得不说袁素琴的姿色绝对是拔尖的,再加上她弹得一手惊人琴艺,看样子最有可能获得傅玄歌青睐的,便是袁素琴。
哪知这时,傅玄歌却又是唤了一声,“素琴。”
袁素琴同样一愣,但还是起身,“妾身在。”
傅玄歌望着她,“你性格温婉,琴艺动人,平日里待人更是平易近人,颇有大家风范,此次你为搏父皇一笑,苦练琴艺月余,方才奏出《广袖流仙》,虽说中途有异,但本宫知道这怪不得你,你之付出本宫亦是看在眼里。”
袁素琴明眸可人,甚是感动,自己弹琴有异,自是有人动了手脚,但是傅玄歌身为太子竟不用自己解释顾自这般说了,这已经是给了她极大地优待。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起来,不知太子知道那件事,会不会更加优待自己?
“谢太子体谅。”
袁素琴眉眼含情,分明还有想说的事,但却终是没有开口。
“今日,本宫封你为太子婕妤,从七品,借以宽慰你心。”
袁素琴闻言也是一喜,“谢太子恩典。”
宋月娥坐在她身旁,一双凤眸却是愈加疑云密布。
东宫人事调动职权太子放着最得宠的袁素琴不给,他要给谁?
同样有此疑问的还有谭月筝,就连左尚钏都是微微察觉出不对劲。
“尚钏。”
傅玄歌又是轻轻唤道。
左尚钏闻言居然没有像往常一般跳了起来,而是缓缓地站直,款款行礼,若有人初见,定认为她是贤淑之人呢。
傅玄歌虽说惊异于她的变化,但想了想,还是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夸赞的,只能道了一句,“进宫这般久了,你之付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
谭月筝不禁心中轻笑。
左尚钏心知傅玄歌这是礼节性的称赞,但还是强装温婉地笑笑。
“今日本宫封你为太子婕妤,从七品。”
左尚钏虽然心知这个封号有一大部分是由于她的姑姑,但还是坦然受之。
“谢谢太子恩典。”
左尚钏都是封赏完了,众人便也是心知肚明了。
看样子,这人事调动职权,归谭月筝了。
“月筝。”
傅玄歌终于唤道。
谭月筝款款起身,眉眼含笑,“太子。”
“你谭家本就是嘉仪绣艺大家,如今更是出了你这等灵秀之人。《万里河山》乃是不世巨作,你竟凭着针线生生绣了出来,更是在父皇大寿别出心裁,使得父皇龙颜大悦,这般作为,本宫怎么封赏你都不为过。”
谭月筝受宠若惊地回道,“太子谬赞了,臣妾哪有这般出色。”
“妹妹不必推脱,你所作所为大家都是看得见,你自然受得起太子的称赞。”宋月娥娇笑连连,附和太子。
谭月筝刚要回话,就听闻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丝丝酸意与陌生。
“就是啊,妹妹劳苦功高,应当受大封赏。”
袁素琴居然也是随着宋月娥揶揄。
这使得宋月娥都是一惊,谭月筝望着突然陌生的袁素琴,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觉得深深悲哀。
世人皆道同甘共苦。
但怎知这大内深宫相互扶持共苦容易,苦尽甘来同甘确是不易。
见得谭月筝沉默,傅玄歌继续开口,“今日本宫封你为太子昭媛,官从六品。”
几人闻言尽皆一脸的讶异之色,便是谭月筝都是诧异无比。
这般封赏,几乎平了宋月娥。
但傅玄歌玩味一笑,继续开口,“并且赐予你掌管东宫人事变动之权。”
宋月娥闻言眸中闪过一缕厉色!
谭月筝惊得嘴都合不上,“太子,妾身资历尚欠,无德无能担此重任。”
她可不想直接同宋月娥平级,宋月娥身后有皇后撑腰,她身后空无一人,若是这般风头一时无两,招来的妒恨,便不止是这三个太子妻妾了,而是更高一层的人物。
太子之位虽然已定,但国君归属还非定局,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这东宫,自己越是出众,越是危险。
哪知傅玄歌同她对视一眼,“本宫心意已决,你之能力,本宫最为清楚,自然安心。”旋即,他一双眸子深邃许多,“更何况,你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谭月筝一下清醒,傅玄歌在帮她。
谭贵妃之案所涉及的势力博弈她如今是根本都触及不到的,只有先强大自己,才有资格有可能为自己的姑姑沉冤昭雪。
当下心中清明,谭月筝鞠了一躬,“谢谢太子。”
傅玄歌见封赏完毕,很是开心,“好了,诸位不要再拘束了,用膳吧。”
这一顿饭自然吃不开心,各人心中各怀鬼胎,谁都不是易与之人。
待得用膳完毕,傅玄歌率先领着一众太监侍婢走了,去处理政务。
诺大的枕霞殿突然变了一种滋味。
宋月娥身姿动人,嘴上笑着,但一双眸子里却是寒芒频现。
“恭喜妹妹荣升昭媛,自今日起,宫中人事大权便归了妹妹,想见来日,姐姐还要靠妹妹多加关照,莫不要给姐姐分配些瘸子聋子什么的呢。”
谭月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唇相讥,“姐姐说笑了,姐姐资历高,已经陪伴在太子身边多年,更是多年来执掌东宫,将来妹妹还要靠姐姐照拂呢。”
此言一出,宋月娥俏脸一僵,这分明是讽刺她进宫多年如今才得个太子昭媛,执掌东宫多年却还是大权旁落。
宋月娥缓缓神色,又是笑道,“那是自然,皇后早就吩咐姐姐要对三位妹妹多谢关照呢。”
谭月筝闻言讪笑,“姐姐身后有皇后撑腰,将来定会飞黄腾达,谁若和姐姐作对,那还真是不明智呢。”
皇后的确是压在谭月筝心头的一座大山。
左贵妃,皇后二人都有可能是陷害姑姑之人,但如今她谁都不敌,只能暂时避开。
“宋姐姐靠着皇后照拂,怎得如今还是混得这般凄惨?”
有人突然为谭月筝开口。
谭月筝一愣,开口之人居然是左尚钏。
宋月娥眉头一皱,“左婕妤今日怎么突然向着谭昭媛了?”
左尚钏听得她话语里的嘲讽之意,居然没有反驳,竟是忍耐了下来,“本婕妤看不惯你这般恃强凌弱不可吗?”
宋月娥一时语结,左尚钏今日表现,太出乎她的意料。
几人唇枪舌战,但袁素琴却还是默然不语。
“三位,妾身有些劳累,先回宫了。”
袁素琴冲着正在争执的三人道了别,直接无视掉谭月筝眸子里的挽留之意,领着瑶环,径直走了。
待得出了枕霞阁,瑶环有些纳闷地问道,“主子,昨日我见您还和谭良娣有说有笑呢,怎么今日这般生疏?”
袁素琴瞪了她一眼,“人家现在是太子昭媛,哪还是什么良娣。”
瑶环察觉失言,忙捂了捂嘴。
袁素琴情绪有些低落,“瑶环,你随我去花园走走吧。”
瑶环点点头,从身后侍婢的手中接过一件薄裘,挥挥手,让一众太监侍婢先行回了抚月楼。
家宴生生吃了两个时辰,如今已经将近傍晚,虽说还在夏天,天色不黑,但风已然有了一些。
“主子,披上这薄裘吧。”
瑶环心疼地将那薄裘给袁素琴披上,“如今您不是自己一人了,可要保护好身子。”
袁素琴心中有些感动,但旋即有些失落,“瑶环,你说这深宫之中,是不是无人可以甘苦与共?”
瑶环向来莽撞,那里想过这等细致的事。
只能摇了摇头,“这奴婢说不准。”
见得今日袁素琴不开心,瑶环又抿了抿嘴,一脸严肃,“主子,瑶环一定与您甘苦与共,绝不会背叛您。”
袁素琴本来仰着头,嗅着风中的花香,突然听见瑶环这般说,竟是鼻子一酸,几滴热泪险些滚落下来。
“风力有沙子,迷了眼了。”
袁素琴轻轻道了一句,瑶环赶紧拿出手帕,要为袁素琴擦眼。
“不用了。”袁素琴温婉笑笑,心中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