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舞完,那女子突然跪下,高声道,“恭祝父皇大寿,恭祝父皇寿与天齐,春秋万世。”
“哈哈!你个丫头!”傅亦君爽朗大笑,这哪里是什么舞女,分明是自己的小公主傅霓裳。
难怪李松水都要开口,定是这小丫头求的李松水。
众臣急忙附和,“公主真是孝顺,真是风姿绝代啊。”
傅霓裳蹦蹦跳跳地跑到龙椅前,冲着两位哥哥两个额娘见了礼,才揪了揪傅亦君的胡子,“父皇,女儿表演的好不好?”
这诺大的嘉仪国,敢这般随意对待傅亦君,恐怕也只有这及为受宠的傅霓裳了。
傅亦君拍拍她的额头,“好,表演的可是真好!”
傅霓裳这才笑着在他身后落了座。
“公主殿下吉祥。”宋月娥四人急忙见礼,虽然按俗间辈分,她们是傅霓裳的嫂子,但在这宫廷之中,她们的地位,差傅霓裳太远。
傅霓裳瞥了一眼她们,一双凤目落在谭月筝身上,眉头一皱,嘟囔一句,“皇兄怎么什么人都敢娶。”
谭月筝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忍了下去。
这可不是左尚钏之流。
左尚钏再过刁蛮,也不敢在皇上面前放肆,这傅霓裳,可是在哪里都敢放肆。
傅霓裳舞了一曲,傅玄清自然不能不为所动,也是拔剑上场,舞了一套《太白醉酒》,剑光烁烁,倒也是显得傅玄清雄姿惊人。
群臣继续喝彩。这后面的节目,不管好不好,他们都要喝彩的。
毕竟谁敢惹这些未来嘉仪国的掌权者。
“皇兄为父皇准备了什么?”傅玄清轻轻一句,将所有焦点引到傅玄歌身上。
嘴角一勾,傅玄歌笑道,“我自然不会没有准备。”说着,他转身看向三位良娣。
左尚钏竟是直接起身,“那先由妾身,为皇上舞一曲吧。”
虽然有些不喜她的冒失,但傅玄歌也不会在百官面前打自己的脸。
“那好。”傅玄歌微微一笑。
左尚钏拖着华裳,在众人目光中走了出去。
“皇上,这便是妾身那侄女。”左贵妃媚眼流转,倚在皇上身旁,仅是一句话,就为左尚钏加了不少分。
傅亦君点点头,着眼望去。
有白衣琴师出场抚琴,琴曲一动,左尚钏身形便动。
不说别的,她这舞步倒也巧妙,虽说不至于惊煞众人,但也不会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再加上当朝太傅摆在那里,左贵妃伴在皇上身侧,这叫好,自然是免不了的。
“好!”皇上也是给了左贵妃很大的面子,开口道了一句。
这一句竟是宛如在水中投入巨石,整个广场都是沸腾起来。
平日里巴结着左太傅的人更是赞不绝口,“左良娣这舞,真是美妙绝伦啊。”
“是啊是啊,若说这等风姿,也不是寻常女子所有的。”
只有袁宿龙冷哼一声,但皇上开了口,他也不敢多说。
舞毕琴落,左尚钏行了一礼,面带得意之色款款走回座位。
又是一阵鼓掌声适时响起。
“父皇,不知可还记得多年前赐给玄歌的一本曲谱?”
傅玄歌朗然开口,面带神秘之色。
傅亦君倒是一笑,“那朕自然不会忘记,当年你非要学琴,朕便找了琴师教你,琴师夸你天资惊人,朕一高兴,便将珍藏多年的《广袖流仙》赐予了你。”
说到这里,他不禁同自己儿子开起了玩笑,“可谁知道,你根本弹不出来,竟是因此,废了琴艺啊。哈哈。”
傅玄歌脸一红,但旋即又是神秘一笑,“但儿臣如今,找到可弹奏此曲的人了。”
傅亦君眉头一挑,“哦?还有这等聪颖之人?”
世人皆知广袖流仙裙的美名,但鲜有人知《广袖流仙》本就是古曲,舞此曲时舞姬身着的舞衣,名为广袖流仙裙。
《广袖流仙》早已在民间失传,唯一一本琴谱便在皇宫之中。
但任凭皇宫中琴师众多,都是无人有天资可以将其奏出。
如今傅玄歌说是有人可以将其弹奏出来,不只是皇上,就连群臣都是一惊。
“这怎么可能?宫中还有这等琴艺超绝的琴师?”
“《广袖流仙》这般繁杂,怎么会有人可以弹出来?”
唯有袁宿龙一双虎目望向袁素琴,正好碰上袁素琴秋水般的眸子,见得袁素琴微微点头,袁宿龙方才屡屡胡须,爽朗大笑。
“哦?袁爱卿为何发笑?”傅亦君望去。
袁宿龙急忙起身,“皇上老说微臣是个粗人,可谁知我这粗人调教出来的女儿,竟是将一众琴师束手无策的古曲弹出来了!哈哈!”
傅亦君闻言向后望去,袁素琴见状急忙起身行礼,“禀皇上,小女不才,勤练月余,才可弹奏此曲。”
傅玄歌适时开口,“素琴,你去给父皇奏上一曲。”
袁素琴欠身领命,着着一身淡金色的华美宫装越众而出。
瑶环抱着焦尾琴跟在身后。
琴台已经摆好,瑶环恭敬地将琴放好,往后退几步,束手站在身后。袁素琴揽揽华裳,款款落座。
霎时间,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这等古曲,弹起来必然惊世。
素手轻拨,袁素琴突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而宋月娥,左尚钏,却是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父亲,你就等着看袁宿龙出丑吧。”左尚钦坐在左太傅身旁,眼里精光闪烁,他亲手操办了那琴,自然知道这其中猫腻。
左寒青也是冷笑一下,瞥了一眼袁宿龙。
“有问题。”谭月筝突然觉得隐隐不对劲,她无意间瞥见宋月娥压抑的笑容,但还是想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当下轻轻一挥手,茯苓俯身将耳朵凑过去,谭月筝耳语几句,茯苓便退了下去。
曲起。
平白无奇的曲调,甚是凡俗,这倒将初次听得此曲的人吓住,怎么这般无奇?这是名曲?
但下一刻,音调陡转,轻音飒飒,宛如夏夜流水,又如清泉喷薄,单是这些音调,就将众人带入了一幅美妙画卷之中,清泉山间流,晚风叶中过,明月高悬,流水潺潺,竟是一派宁静之色。
“真是好曲。”有人轻叹。
就连傅亦君都是眸子发亮。他甚是喜爱琴曲,能听到这失传古曲再现,自然是妙事一件。
接着音调再转,忽然荒凉萧瑟起来,四周宛如平白起了风,让众人打了个哆嗦。
像是有秋叶飒飒落下,有松针遍地,有百木凋零,万花凋谢。
“此女真是天资卓绝。”皇后轻轻在傅亦君耳边道了一句,傅亦君点点头,只是左贵妃却是神色甚为不愉。
此曲难就难在千回百转,极为考验奏曲人的技艺。
音调又转,像是冬天烧火取暖的噼啪之声,又像是大雪簌簌落下的落地声,又像是扫雪之音,真是其妙至极,有些大臣入了神,竟是觉得寒冷起来,紧了紧衣服。
冬去春来,音调再转,缓和下来,仿佛带着春意的三月暖风,吹开百花,吹绿嫩柳。
“啪!”这时,极为不协调的一声使得整个琴曲戛然而止!
接着“啪啪啪!”焦尾琴所有琴弦尽断!
这一下满朝文武哗然,为圣上表演居然琴弦断了,这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
就连傅亦君都是一脸突如其来的怒色!
袁宿龙的心情从天堂一下子掉入地狱,双腿一软,急忙跪下。
“父亲,你看。”左尚钦极为得意地笑了几声。左寒青也是面色得意。
而宋月娥,左尚钏不曾笑起来,只是眼中有着隐晦的计谋得逞之意。
傅玄歌更是一下子起了身,面色大变,袁素琴领他的命令奏的曲,出了这事,他也是极为难堪。
而此时的袁素琴,已经傻在哪里,怎么会这样?这琴绝对是被人动了手脚,可自己平日锁得好好的,谁会碰到?!
瑶环也是大惊,面色狂变。
可谁知这时,中央的宫灯再灭!
月光一如轻纱,在这朦胧月光之下,隐隐看见有数百人手执武器,冲入广场正中央!
“护驾!”李松水大喊,倏地,便有无数带甲侍卫将这里团团围住。
“住手!”傅亦君大喊。一下子将嘈杂之音压下去。
“都退下去。”傅亦君轻轻一句,所有侍卫尽皆退去。
李松水思索片刻,便也明了,这大内皇宫,若是可以混进这样一群身带武器的不速之客,那这嘉仪国,也太脆弱了。
这其中,必有隐情。
下一刻,中央宫灯亮起,众人这才发现,那些人手中武器分明都是木头的,只是抹了一层银灰色而已。
看样子,这是个别出心裁的节目。
这一下,众人方才还在琴弦断掉之事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走了。
而这时,那数百人后,谭月筝却是蹑手蹑脚地找到一脸惊容的袁素琴,“姐姐你先不要说话,你今日琴弦断,必然是着了道,你先带着琴退下去,我自有应对之策。”
袁素琴还在发怔,就被瑶环拉走了。
谭月筝见安排妥当,越众而出,一时间满堂哗然。
“这是谁?”
左尚钏袁素琴皆有在朝中手握重权的父亲,群臣自然识得,而谭月筝只有一个谭家绣庄,虽然在朝中有人脉,但那些人未必认识她。
傅玄歌复又坐下,眉头还是皱着。
袁宿龙也是在傅亦君示意下起了身。
“看样子,那琴弦断,是个安排。”皇后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这样说了一句,算是帮了袁家一次。
傅亦君望着领头的谭月筝,却是忽然出了神。
“这可是那谭家良娣?”傅亦君询问,当日绣艺大比上,他见过谭月筝,但当时不曾注意容颜。
今日一看,那清丽的面容,那脱俗的气质,竟是激起他心中诸多陈年旧事。
听得这一句疑问,皇后同左贵妃,眼中隐隐着都有一种难言的情绪。
像是追忆,又像是忧虑。
谭月筝款款站定,右手竟是放在纱衣扭结处,引起更多哗然之声。
就连傅玄歌都是一张俊脸大惊,黑宝石一样的眸子里疑云重重,她这是要干什么!当众解衣宽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