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更漏迟迟,高靖夜来回在殿中踱步,脸色阴沉似浓雾散不开。自己有才又有貌,身份还贵不可言,那小丫头凭什么不喜欢自己?
他一个人愁肠百结,一个人愤懑不平。
左右内侍皆敛声屏气,奋力想装作自己不存在,免得遭受无妄之灾,这位主儿可是个喜怒无常的人,谁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弄得每个人都神经紧张,提心吊胆。
九枝灯点久了便结了灯花,噼里啪啦得发出声响,烛火摇曳,透过勾勒着芙蓉团花的纱帐铺陈在熟睡的少女脸上。
未多时,杜芷嫣忽而嘤咛了一声,转眸睁开了眼睛,眼眶中装着一个侧目斜睨的男子,立在床尾,面容清冷,标致的眉峰如刀裁成般冷峻。杜芷嫣忐忑不安得猜想:拿这样的眼神瞪我,莫不是我得罪他了?可好像并没有这样的事。
“你许过人家没有?”高靖夜见她醒来,没有一丝高兴或者不高兴,只用淡漠的口吻问着。
杜芷嫣拧紧了眉头,怎么可以什么铺垫都没有就这样问自己?而且这话问的不清不楚,许了如何,不许又如何?她低头冥思,望着自己桃红色织金宫装出神,忽而惊愕得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她原来的衣服!他——
“你对我做了什么?”杜芷嫣霍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一觉醒来连衣服都被人给换了,哪能不由得她胡思乱想?
“我做了什么?”高靖夜一头雾水,微抬下巴,“对你能做什么?……好像是有很多能做的,然而此刻我并没有兴致。”
话音堪落,杜芷嫣已拿起玉枕向他砸去。高靖夜目不错珠得看着玉枕在他身旁碎成了瓦砾,回过头来时已满脸的煞气。
“放肆!”还没人敢在自己面前这样造次,高靖夜翻脸无情,一把将杜芷嫣从床上拖下来,反扭双手禁锢在自己的胸怀中,贴着她的面道,“你再胡乱说话,我就坐实了这样的事。”一只手栓着她,另一只手顺着她玲珑的曲线一直往下滑,故意把她吓得噤若寒蝉。
对于肌肤之亲,少女一贯敏感而胆怯,杜芷嫣如笼中惊鸟,咬着嘴唇连气都喘不上来一动不敢动,只用一双含恨带羞的眼眸回望他,希望他能收手。
“今日你不把我的心情给调整好了,休想离开这里一步。”高靖夜的话音带着怒意,绝不是开玩笑的。杜芷嫣标致的眼角止不住得颤抖,自己都不痛快,还要哄别人,而且明明是自己受了欺凌。一念至斯,她不由得同情自己千百遍。
她伸手开始解衣服扣子,高靖夜一愕,别开视线用着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如果你这样做,我自然不会拒绝。
“把我原来的衣服拿来!”杜芷嫣没好气得说,三下五除二扔下华丽的外袍,顺带着还踩了两脚。先把自己原来的衣服穿回来才是,毕竟年幼,杜芷嫣还以为把衣服穿回来就没事了。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我是看你原来的衣服太丑所以叫侍女帮你换了一套而已。”高靖夜已经明白她发作的缘由了,继而便不怎么的生气了,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萦绕,撩拨得她脸颊立刻绯红,心头小鹿乱撞。
杜芷嫣又气又委屈,粉嫩唇儿紧紧抿成不安的线条,浑圆晶亮的灿灿水眸以畏缩的神情盯着他。高靖夜以为她是要哭了,谁知道她突然脸色一沉,凤目凌厉,瞪着自己道,“我要回家,我要同我爹说有个坏小子轻薄我!看他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呵”,高靖夜轻蔑得一笑,骄傲得松开了她,“那么麻烦小姐指个路,贵府何处?我亲自送你回去向令尊赔罪。”他很想知道是哪个府上将小姐养得这么好,有点小聪明小狡猾,心肠却很好还很好欺负。
“光禄大夫是我爷爷,翰林院修编是我父亲,长安城里没人不认得杜府。”果真离开了家,她便什么都不是了,谁都可以欺负她,羽林郎,还有这个身份不明的贵公子。杜芷嫣突然很想家。
啥?这下换做高靖夜瞪眼睛了,紧紧扼住了她的胳膊,不确定得又问了一遍,“杜湛那老狐狸是你爷爷?”
片刻错愕后,高靖夜眉开眼笑,原来她就是,怪不得那日出现在自己府邸中,笑容已过分得灿烂。
扬言说不放过他,然而等高靖夜送杜芷嫣回到府邸时,她的心又软了下来,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得看着高靖夜,道:“你走吧,这次暂且放过你,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她回到家有些欣喜,含喜作嗔得朝他挥了挥小拳头,又觉着自己没有什么威慑力,半途就把小手缩到了身后,笑吟吟说,“不吓唬你了,你赶紧回去。”她见天色太晚,不由分说得从管家手中夺下灯笼递给他。
高靖夜并没有接过,嘴角一直噙着笑意,到底谁不放过谁还不一定呢。
他扇子一展,嘴角一勾,意味深长得道,“我去跟令尊叙叙旧,他一定很想见我。”
杜芷嫣不知道高靖夜同自己的祖父与父亲到底说了什么,反正他们突然大半夜得跑到自己院落里来号哭,弄得她疑惑不已。
听完他们的哭诉,杜芷嫣老气横秋得叹了口气,原来还是为了她入太子府为妾的事。
“我回来就是认命的意思。”杜芷嫣无可奈何得说,这些****只是出去散散心而已,并非是他们所认为的宁死不从、一走了之。
有了他这样的话,杜湛与其子都大大得松了口气,方才高靖夜在中堂里,可是个凶神恶煞,仿佛是要立刻带了人马抄家灭族一般。
既关乎家族荣辱,牺牲杜芷嫣也无可厚非。然而杜崇轩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得望着女儿,太子名声不好,嚣张跋扈,且自来薄幸,杜芷嫣入府犹如羊入虎口。
“不要用这么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杜芷嫣生气了,“若真心疼我,此刻你们也不会来求我。”人情薄如纸,何必眷恋着不放?
她的神情有些伤感与彷徨,看不惯他们这种行径,可是联姻乃是庆朝司空见惯之事,她不是被牺牲的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