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令我讨厌的男孩开了一辆新款的桑塔纳轿车,他驱车载着陈尘跟李丹去了市医院,频繁闪烁的刹车灯像是在对我竖中指。陈尘对我说要我先回出租房,李丹她会照顾,我憋着一肚子的火微笑地点头说好,但恰逢的是这骨子火并不能在这里迸发出来。
我搞不懂为什么陈尘会要我先回家,或许是因为那个男孩的缘故,我在场会让很多事情变得不方便。在上车时我要陈尘手机开机,她温柔地点头。回了出租房,小芝麻摇晃着尾巴对我“汪汪”大叫,我想它是饿了,便从厨房里拿了一袋面包掰开给它。“混账的小桑塔纳。”小桑塔纳是我给那个男儿取的外号。算好时间,算是鼓了鼓勇气,拿起电话拨给了陈尘,不清楚为什么,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我拿起电话拨打陈尘的电话号码时,都像是在等待死亡的宣判,她讲话是热情,是冷淡。大部分她接起电话后的声音都是热情的,时不时还会像个孩子般撒娇,那种能让你酥掉的温柔,可她绝大部分的时候,不会接听电话。而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为此大为光火,因为恼火,用拳头四处敲打,疼了,便开始做各种极限的运动,累了,便一头扎进沙发里望着天花板发呆,眼睛盯着天花板久了,有时会想,是不是自己太过于小气,之后所有的痛楚都是自己自作自受。
陈尘的电话依旧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我一连拨了三次,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冰冷的提示音,最后我拨电话给李丹,是陈尘接听的电话,她在电话里闹着小脾气说:“你是不是神经病了?在照顾李丹呢,很忙,你先睡吧。”
我说:“好,你先忙。”挂断电话,其实我想听到的是,“别瞎吃醋,那个男孩已经走了。”她总是满脸的倔强,从来不会讲明白事情的缘由,唯一拥有的技能,便是瞪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盯着你,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日子照旧,今天像是复制的前天,明天像是复制的今天。李丹没用多少时间脚伤便完全康复,陈尘依旧每天早上到网吧上班。陈尘就职的是一家新开业的网吧,名字叫醉梦江湖,网吧的老板便是那个开新款桑塔纳的男孩。
为此我大为恼火,用一种严厉的语气对着陈尘命令说:“你不能继续在网吧工作了,不可以,绝对不行。”
她反驳我:“我一不偷,二不抢,凭什么,我偏要继续在网吧里继续工作。”为此我们吵得不可开交,最终我选择妥协,原因是怕若是吵得再凶些,她指不定会干出什么让我更加恼火的事情,结果她撒娇地搂住我的脖梗,对我说:“好啦,人家以后找到更好的工作会尽快换掉的,其实我也不想在那个地方工作。”
我已经输的一败涂地。
陈尘依旧是早出晚归,那日透过窗子抬头看天,是电影里月黑风高夜,放心不下陈尘,只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破旧的电视机里正上演着男女主角吵架的戏码,不一会儿时间,觉得倦了,便一头扎进沙发里熟睡,半梦半醒,听到房门开锁的声音,觉得自己像是被敌军俘虏的战俘,终于等到了同盟地救援,就像是电影里那种男主角踹门救人的电影情节,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陈尘将崭新的皮包挂在墙上,欠着身子换了一双人字拖,房间里昏暗,微凉的风从半敞的窗户里刮进,拂过身子觉得舒服,电视机荧幕里发出淡淡的亮光将整个房间微微照亮。似水般的柔情在一瞬间迸发,像是猎豹冲向伺机欲要扑食已久的猎物,我冲上去强硬的亲吻她,她挣扎了很久,温柔的反抗,紧闭牙关,侧着脑袋,视线消失在了黑暗的尽头。“为什么,为什么?”在鼻息贴近她脖梗如雪的肌肤时,我嗅到了粘稠汗液的味道儿,夹杂着难闻的烟味,酒精味,我大为光火,却只怕她离开,于是只能像是个撒娇的孩子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嗫嚅。她娇声说:“对不起,今天回来的这么晚,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发誓。”她举起右手对天发誓,淡淡的光亮照在她的脸上,那是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脸。
深夜里我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嗅她淡淡的发香,醉生梦死,直至星辰黯淡,万籁俱寂。
翌日清晨,她早早起床下厨为我做了早餐,能听到锅子里植物油跟植物结合后发出的滋滋声,我躺在床上假寐,觉得过一会儿她会来喊我吃饭。
“早餐做好了,我上班了。”她突然说。我还来不及说话,便听到房门咔嚓一声被紧紧关上,我倏地坐起身子,喊她的名字,一连几声,没有人回应,声音被石砖砌成的墙壁稀释,像是沦陷于黑暗里的一朵花红,安静,绝望。
我犹豫了很久在店里最忙的时候向卫明请了假,明天陈尘休息,我想约她看一场刚刚上映的电影,想了很久又觉得不妥,便开始忙东忙西,在大脑里计划着怎样才能陪伴陈尘愉悦的一天。借来朋友家的电子投影仪,花了好大劲将它安装完成,买来许多陈尘爱吃的零食将它们摆满了茶几,难以掩饰的兴奋,一想到明天可以陪伴陈尘一整天我的心里就像是开了花,嘴角微微上扬,自言自语地说一些浪漫情话。
巨大的希望总能够换来空前的失望,像是岩石脚下的一朵花,窗间过马,花朵还是花朵,并不会推滚巨岩。
当天夜里陈尘并没有回家,我的兴奋随时间流逝开始沦为无尽的绝望,时间愈久,愈是深陷。窗外一片死寂,五色的霓虹逐渐退去,只能见到远处工厂里还亮着的几盏明灯。
收到陈尘的短息,告诉我自己要加班赚钱,明天她会工作一整天,所以要我先睡。她在短信的末尾坠了几个简短的字符,“亲爱的晚安。”这简单的五个字像是重病时服下的药丸,只能暂时减缓痛楚,并不能使痛苦根除,且在药力失效后,痛楚会变得更加清晰。
我无法控制自己恼怒的心情,难以平复,将被褥猛地用力掀在地上,用拳头狠狠的击打枕头,到后来觉得累了,便喘着粗气躺在床上休息,钻了牛角尖,愈想心里愈闷,在第二天的早晨出发去了淮城,那是临近的城市,有美丽的风景。
正午的阳光明媚,拥堵的街道上车头紧跟着车尾,有时候一辆车要等四五个绿灯才能开往下一个路口,牵着藏獒犬的光头男人在街边走过。
陈尘的名字在耳边嗡嗡作响,特别是每当见到一对恩爱情侣从身边经过后,他们有说有笑,我觉得大煞风景。
漫无目的的随人群穿过街头,被堵塞无法开动的汽车持续鸣笛,转角撞见一处绮丽,有白鸽飞向天空的游园。举步走进,一副生机盎然,让人觉察到了夏天靠近的步伐。在游园的南端,有一处建设古朴的民房,巨大的漆红木门前屹立着一块告示牌,上面写有残疾人与军人进院内参观免费,其余游客十元的字样,我转身离开,静坐在游园池塘边买了一包细粮喂鱼,那是价值三元钱一小包的面包屑,干净池水里的鱼儿像是早就对此习以为常,明明是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大部分的鱼儿为了食物尽数游来,有穿叉裆裤的男孩儿拽着自己母亲的手慢慢靠近,他淘气的一跺脚,一挥手,鱼儿被惊的四散。男孩的母亲眼神里流露出一股子歉意,在批评了男孩后抱起他紧忙离开。留着卷曲胡子的外国人从身边经过,脚下的顽石光滑,池水里树影的绿叶浓密,缓缓站起身子,却在转身后再次与陈尘四目相接,她脸上的笑容未收,难以形容的表情在那里僵住了。
小桑塔纳正侧着脑袋对她微笑,在诧异的见到了陈尘突然怔住的表情抬首后面容变得僵硬不堪,像是凝固的水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