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柳,柳慕,柳是皇姓,可带给我更多的,是困扰。
小时候,父皇宠着太子皇兄,母后宠着皇弟,我看的很清楚,这帝王之家,争权夺势,既要防着重臣又要防着兄弟,我宁愿不生在这帝王之家。
皇兄看人总带着一份傲气,他是太子,将来要做皇帝,我也忍了他,好在他自大,对我与皇弟不屑一顾,倒也没如何为难我们。我看人向来不会错,皇弟身上的傲气,从不比皇兄少多少,他懂得避其锋芒,这样的人,恐怕更适合做一国之君。我总是有意无意地与他说起,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眼里的神色,我能看懂,是不甘。
我不惧皇兄,但也懒得参与这皇室的勾心斗角,于是乎,我总是去那烟花之地,往往进了一个青楼,要个干净房间自己独自呆上一晚,民间流传的我亦知道,不过说我烂泥扶不上墙罢了。
有一年雪天,我们兄弟三人在前朝看见独自等父亲下朝的李小姐,做戏做全套,我徉装要上前去调戏一番,皇兄竟然很生气,我冷笑一声,寻了空一个人溜了出来,此后听皇弟说皇兄总带着他去寻李家小姐,偏生还装作一副偶遇的样子,我不大乐意看一个伪君子,几乎再也不见他们。
生在皇家的好处不是没有,有钱,有权。我整日混迹在不同的青楼。直到那日,我遇见了染儿,她才十六岁,被捧成了花魁,她生的不似大家闺秀,颇有一番小家碧玉的样子,她与梦仙阁的其她姑娘不同,她只弹琴下棋,其余污秽之事向来不参与,老鸨说她以死相逼,我不是不晓得,阁里有些姑娘的来路不清不楚,是她们强掳来的。染儿就是其中之一。
我抱着好奇的心态,也只是让染儿与我下棋,她的性子很温婉,不似我从前见过的那些,偶尔她也会与我说起她的往事,我教她下棋,也不知怎么了,我竟然会这样认真,人人都道二皇子得了个红粉知己,是梦仙阁的苏凝染。也因此,染儿总是以我的名义推掉一些公子哥的应酬,我不怪她,反而把那些妄图染指染儿的家伙都揍了一顿。
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从何时起,我看向染儿的眼神,变的不像从前。
一晃两年,花魁日日都在换,我却依旧准时去梦仙阁,染儿的棋艺大有长进,已经和我相差无几,她待我也有些变化,说笑打闹,也能这般自如。
那一日,听说梦仙阁一个叫玉瑶姑娘自缢了,她与染儿关系一向很好,我放心不下染儿,便去了梦仙阁一趟。
染儿喝的烂醉,我看着心如同被人剜了一刀,我紧紧抱着染儿,听她呢喃不清地说着胡话,她一直念着一个名字,容哥哥,我不大愿意用这所谓的权势去禁锢染儿,也从不用这权势去侵犯染儿的隐私。在我的大脑里第一次涌进这种名为不甘的情愫,我做了这辈子最痛恨自己的一件事。
我派人辗转打听,了解到染儿的身世,还有她口中的容哥哥,吴容,那是一个翩翩公子,我开始心慌,染儿的心里或许从来都只有吴容,她或许只将我当成知己罢了,如此,我这两年等的,究竟为何。
我一定是疯了,一个人傻傻地在湖边坐了一宿。再然后,我居然鬼使神差地去找了染儿,我问她可否愿意嫁与我,她果然没有答应我。我开始恨,那个未曾谋面的吴容。我在那一霎那,多年来的理智灰飞烟灭,我恶狠狠地对染儿说吴容早就死了。染儿的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她楞了一会,突然开始哭泣,眼泪将我又拉了回来,我怕了,染儿从来没有哭过,我伸手想去擦干她的泪珠,却又怯怯地将伸到一半的手收回来。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以往面对染儿的勇气。我在梦仙阁重金买下了一间屋子,每日就静静地隔着窗望着染儿的屋子。
约莫四五日后,染儿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似是什么瓷器破裂,我慌了,我怕染儿会和玉瑶一样,犹豫片刻,我终于下定决心冲进了染儿的房间。入目的,是血,一片鲜红。
我第二次抱紧了染儿,这次,怕是最后一次了。心好痛,撕裂的痛,我开始后悔,我与染儿说了实话,我不该骗她的。染儿的声音很虚弱,但我听的格外清楚,她说“柳慕,我愿意嫁你,只要你不嫌弃我是个死人。”她就这样走了,在我怀里走了。我又怎么会嫌弃染儿呢,那个温婉可人的染儿,无论怎样,我都爱着的染儿。
我不娶你了好不好,你醒醒好不好,柳慕错了,柳慕再也不骗染儿了,染儿,你要等柳慕,柳慕很快就来陪你了,柳慕知道染儿怕黑,到了地府,还有柳慕陪你。
他们都说我疯了,那又如何,染儿,你等我,我来娶你回家。
奈何桥边,可还愿意等一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