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孤儿,生下来就没见过爹娘。是萧婶婶收养了我。
萧叔叔是个将士,早些年战死了,那时萧婶婶已经怀胎十月将近临盆,生下萧哥哥后仅靠萧叔叔战死的抚恤银两加上替人洗衣维持生计,尽管如此,萧婶婶还是收养了我,在萧哥哥五六岁的时候,她给萧哥哥取名萧远,给我取名玉瑶,因为她说找到我的时候,我的脖颈上挂着一块玉,上面刻着一个瑶字,她还希望萧哥哥有远大的抱负,将来能像萧叔叔一样上战场杀敌。
我们的日子过得有些艰难,萧婶婶却坚持要送我去读书,她说萧哥哥将来上阵杀敌不需要什么文绉绉的东西,反倒是我,应该多读读书,将来嫁个好人家,自己不会委屈。我如萧婶婶的愿去了私塾,夫子说我学的很好,于是乎将学费减半,可惜,我不是个男儿。
十岁那年盛夏,有一次萧哥哥去河边捕鱼,想要让我和婶婶吃的好一些,我觉得好奇悄悄跟着去了,萧哥哥像条鱼一般,在水里来去自如,很快捉到了好几条鱼,我独自走到了水中,河水渐渐没过我的肩膀,我想要回去,却被浪花打了一个踉跄,向河中心飘去,水灌进了我的嘴里,我好害怕,大声呼喊着。快要失去意识时,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是萧哥哥,他的个子不知不觉已比我高出许多,没过我头顶的水才到他半腰,那是他第一次对我生气,我仿佛觉得比河水淹没我还要可怕,我很慌乱,并且哭得很大声,萧哥哥突然蹲下身来,擦干了我的眼泪,“瑶儿不哭了,是哥哥错了,我们回家好不好,下一次哥哥一定带瑶儿一起来,只是瑶儿要坐得远一些。”说着,他牵起了我的手,那只手掌透过的,是那样温柔。
回到家后,婶婶果然把我们两都骂了一顿。到了晚上,婶婶忽然提起要给萧哥哥娶妻,萧哥哥说为时尚早,等过两年他就去报名参军,等建功立业再成家,现在娶妻是耽误别人家姑娘。待婶婶走后,我悄悄地拉了萧哥哥的衣袖,“萧哥哥,等你建功立业的时候,瑶儿也长大了,你娶瑶儿好不好?”像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一般,萧哥哥惊楞了一会,忽然笑了,摸了摸我的脑袋道“好啊,等瑶儿长大了,萧哥哥就娶瑶儿。”我一直都知道,萧哥哥不是我的亲哥哥,我是可以喜欢他的,或许从我懂事起,他便已经住在了我的心中。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两年,初春,西边战事频发,萧哥哥去参军了,临走前他和我说“瑶儿要替哥哥照顾好婶婶,以后要一直开心,不许哭。”我的鼻尖有些酸,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滑落,萧哥哥只是最后抱了我一下,便随着大军走了,我终于,还是没有哭出来。路旁的杨柳,那样青翠。
萧婶婶的身体不知为何愈发不好了起来,两鬓的白发也愈发地多,大夫说婶婶她撑不过这一个月了,婶婶告诉我,她知道自己的身子,早就不行了,让我不要难过,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要我和萧哥哥好好过。
萧婶婶走了,我没能照顾好她,都是我的错。我放弃了念书,也依靠学的琴棋书画来维持生计,我在萧家为婶婶备了后事,哥哥不在,守孝就落在了我的头上,这一守就是三年。
三年后,我带上了从小挂在我身上的玉佩,还有婶婶留给我的一个玉镯,就这样,上路了。我也不知道要去哪,我想萧哥哥了,一晃三年,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变化。
我来到了京城,这个繁华却又肮脏的城市,我找人问路,却莫名其妙地被骗来了青楼,梦仙阁。
我逃不掉,但我亦不愿意接客,阁里有个姐姐叫苏凝染,与二皇子关系不错,她待我很好,她说我像她的一个妹妹,我常听她提起,那个女孩叫皖皖,苏姐姐说她与我一样的年纪,一样的脾气。也因此,苏姐姐去找了老鸨,阁里只有两个姑娘卖艺不卖身,一个是苏姐姐,一个是有苏姐姐庇佑的我。我也常常和她提起萧哥哥。我总是给萧哥哥写信,却一封也未曾寄出去,离开了家,他的信,我亦看不到。
那一日,西边突然传来噩耗,我托人去打听,说是我军将领被敌军刺死,姓萧,那么巧,也叫萧远,听说是三年前参的军,我看到了朝廷的画像,是那张我日思夜想的脸庞,只是愈发得英气,成熟。
我终究还是哭了,哭着写完了最后一封给萧哥哥的信,也留了一封信给苏姐姐请她勿念。
瑶儿没有听萧哥哥的话,瑶儿哭了,萧哥哥不是说要娶瑶儿的吗,如今你是大将军了,瑶儿却再也等不到你了,既然如此,瑶儿就不等了。
我小心翼翼地戴着萧婶婶留给我的玉镯,三尺白绫,了却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