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府。
“爹,孩儿听说夏言已经倒台,特地赶来给您庆贺!”严嵩坐在堂屋大厅正椅上,眼前一个年轻人弯着腰作着揖,不是别人,正是严嵩的儿子严世藩。“藩儿,你来了……”严嵩话语里也透着一点愉快。“爹,圣上是否让夏言去南京养老了?”严世藩坐在严嵩旁边,边说边端上一碗茶。“是啊,现在应该快过山东了吧。怎么,有什么问题吗?”严嵩知道自己这儿子绝顶聪明,他这样问必然是发现了什么问题。“爹,您没有派人去杀夏言吧?”
严嵩好像意识到什么:“我没派人,只是陶仲文暗示这件事儿他去做。”严世藩转了转那只独眼:“爹,您没派人就好,只是我怕陶仲文那儿会出问题。毕竟陆炳……”这句话说得声音极低,只有严嵩听得见,不过说完之后,严嵩拿茶碗的手还是抖了一下,自己还是算漏了一步——陆炳虽说和夏言有隙,但陆炳的为人是满朝文武心知肚明的,绝不会痛下杀手,那这次夏言倒台,陆炳一定会算准自己派人暗杀,也一定会让心腹去护送夏言,冲撞夏言还好说,这陆炳如果惹上可就麻烦了。想明白这层意思,严嵩放下茶碗,拉着严世藩的手说道:“藩儿,快,你去找陶仲文,晚了就麻烦了!”严世藩却稳如泰山,丝毫不动:“爹,您放心,我已经派人去了,是我的心腹。”严嵩听完,抚着严世藩的背说道:“有吾儿在吾心安。”
另一方面,王保保提刀劈砍,眼见就要碰到王威的右胳膊。王威闭上眼,心想这辈子就算是交代在这儿了,自己倒也不怕死,只是苦了这三个兄弟。可是闭眼多时,也没感觉到疼痛,于是慢慢睁开眼,却看见——王保保的乌金大刀和自己的身躯之间,竖立着一把宝剑。这把剑也悬着,剑长约三尺,剑身一面黑一面白,剑柄上刻着一个太极双鱼图,看上去极为细弱,但是却能顶得住这乌金大刀!
正在王威和夏言愣着的时候,一个垂老的声音幽幽地道:“茅山招魂术,以血点命,很久没见到了。尚清啊,交给你了。”老头身后蹦出个小孩子来,王保保回过身来,拿着大刀就砍向老头子,徐尚清向前一个前滚翻,顺手提起那把宝剑,踏着步罡就和王保保打在一起。王威也算是个习武之人,看着这一人一鬼打在一起,也尝到过王保保的苦头,提着两个枯木一样的胳膊走到王老头子身前,先行了个礼道了声谢,这时候夏言也从车里哆哆嗦嗦的走了出来,同样行礼道谢。然后王威目光瞥向徐尚清问道:“老人家,这鬼物好似个虚空,刀劈不到拳脚照顾不到,不知这孩子……”王老头笑了笑,道:“不急不急,且看着。”夏言王威二人就躲在老头子身后看着。
看上去徐尚清对这鬼物没办法,打不过王保保,实际上,徐尚清只是在踏步罡,只得先以宝剑招呼着,待到步罡踏定,徐尚清左手捏剑指,咬破中指向着宝剑一抹,口中念道:“天降神兵见血光,茅山承道斩邪方,上平星海定贪狼,下柱神州应八荒,弟子奉三清祖师敕令,斗剑诀,斩!”说完,窥破王保保一破绽,虚晃过大刀,一剑直刺胸口,王威还想喊:“别啊!没用……”语音未落,却看见那王保保被宝剑刺破了鬼身,紧接着便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消失。徐尚清见此,收回宝剑,转过身就往老头子这里走,就在此时——
再次响起了陶仲文的声音:“茅山传人?来一个贫道杀一个,来两个贫道杀一双!”语毕,王保保鬼身再次显现,这次竟然是全是血红,微微闪着红光,乌金大刀已经不见,只是王保保的两手指甲变得极长,老头子见状,首次见到他认真的表情:“嗯?这是魂尸!”说完就一下拨开徐尚清,右手虚空画一五雷符,以极快的速度点到王保保身上,灵符附在王保保鬼身上的一霎,化作无数雷光,其他人只觉得眼前一晃,本能的转过头闭上眼,只听见噼里啪啦的像是放鞭炮一样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徐尚清还好些,一眨眼就提着宝剑冲到了王保保面前,再次使用斗剑诀,身子一挺纵身一跃朝着王保保的脑袋就劈了下去,结果却是——
宝剑被王保保单手抓住,手指间散发出黑气,将宝剑团团围住,徐尚清想抽身后退,却发现自己的手像是粘在了剑柄上,根本动弹不得,眼见王保保就要抓到自己,急忙把一身道法灵力全都灌输到宝剑上,突然,这把剑迸发出耀眼的光,直接穿透了周身鬼气,王保保立马撒开了手,握剑的手也划出一个口子,不断向外飘散着黑气。
陶仲文略显惊讶:“这是……乾元太初剑?!小子,你是什么人?”随即,王保保撤身后退,不敢轻易上前。
徐尚清有点发愣,王老头子走到徐尚清身前,收起太初剑,接过陶仲文的话把:“茅山第四十八代掌教。你呢?北宗之人?”说完,王老头再次虚空画符,这次不再保留,直接动用天雷符,这天雷,是世间所有魑魅魍魉,鬼尸妖邪都惧怕的东西,纵然眼前这王保保是鬼气与僵尸合二为一的祸物,也不得不在天雷之下低头,天雷一出,速度极快,王保保避无可避,轰隆一声天雷,天日昭彰,鬼邪之物不能存!
紫禁城。
陶仲文猛地吐了一口血,以血点命,如果这招上来的鬼物被灭,施术者也会被殃及。与此同时,陶仲文眼前的光幕也破成了碎片,散落满地,然后渐渐消失。随即,陶仲文耳边响起王老头的声音:“茅山北宗之人,再以邪术害人,天不容你!”陶仲文知道这次碰上了硬石头,如果真正的斗法,还未必这么快败下阵来,只是两地相隔太远,又是操纵鬼物,许多术法都用不得,只好坐下来调戏。
一炷香的时间,陶仲文听到有缓缓地敲门声,便整了整一副,自地道回到屋内,开门一看,原来是严府的人。“大老爷,打扰了您了,公子吩咐我来……”那仆人刻意压低声音:“吩咐我来问问您对夏言的事儿动手了没,如果没有就千万别动手。”陶仲文叹了口气:“你马上回去给东楼说,来晚了,贫道已经动手了,可是被人阻止,明天贫道亲自跟东楼和阁老一晤。”那仆人不敢多说,只得道声“是”,然后匆忙赶回严府。陶仲文打发了仆人,暗骂一声晦气,然后回到自己的房中修养,心里始终盘算着对付茅山之人。
灭了王保保,王老头子画了个符,收回了乾元太初剑,然后把那符篆递给了徐尚清,只是道了声:“这把剑传给你了。”然后就走向了夏言,留着徐尚清摸不着头脑。“阁下可是夏言夏阁老?”夏言赶忙行礼:“不敢,不敢,还多谢仙人救命之恩。”王威见状,也是再次行礼。王老头子象征性的扶起二人:“不必多礼,夏阁老,说起来,老头子的徒弟和您的门生徐阶还有一段渊源呢……”说完指了指身后的徐尚清,然后把目光移向王威:“这位兄弟可是陆炳陆大人的亲信?”王威憨憨的答了声“是”,然后王老头便抓起他的手看了起来:“鬼气入体,你最后恐怕会全身都变成这样,枯萎而死……”还没等王威反应过来,王老头继续接上:“不过,遇上了老头子就不用在意了。怕疼么?”王威大笑道:“老先生说笑了,我连死都不怕,还能怕疼吗?”王老头子点点头,暗道是条汉子,然后吩咐徐尚清拿出碗来倒上清水,准备就绪后再次施展虚空画符,一道真阳符印入水中,让王威饮罢,又捡起王威的佩刀,在他枯萎了的双手上各划出一个半寸长的小口子,一划开,竟然不见鲜血,而是滚滚黑气喷涌,要不是已经见过了这招魂斗法之类的事情,王威一定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说来也怪,双手各挨了一刀竟然毫无知觉。
王老头手脚麻利,做完了这些说道:“行了,这口子不用管,什么时候开始流血了,你再包扎吧,回去之后每天都要用艾草煮水来洗手,记住了吗?”王威道声谢,便将佩刀收起来。王老头对着他摆手:“这快入兖州府了,过了兖州就出了山东,你就回京师罢!回去给你主子说是严嵩干的,别提陶仲文的事,不然连你主子都保不住你,至于老头子……你就当没看见吧!听见了没?”王威虽说心里犯嘀咕,不过也答应下来,毕竟夏言到现在还安全,自己回去也好有交代:“是是,一切全听老先生的,那……小人这就回京师。老先生,有缘再见了,阁老,小人告辞!”
待王威走后,王老头嘱咐徐尚清收拾了那三个锦衣卫的尸首,然后和夏言上了马车:“阁老,咱们边走边说……”
严府。
“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严世藩质问仆人道。那仆人赶忙跪下:“公子,属下哪敢骗您啊……”严世藩对着严嵩使了个眼色:“行了,你先下去吧。其他的人也都下去。”等到屋里就剩父子俩,严世藩开口说道:“爹,陶仲文的神通,还会被人阻止,这下事情难办了,且不论这人是谁,单单是陆炳那边咱们就不好交代。”严嵩低声道:“按照陶仲文的说法,估计是神不知鬼不觉,就算锦衣卫活着回到京师,也只能给陆炳回报个离奇死亡。退一步说,哪怕陆炳知道这事儿的内幕,顶多会查到陶仲文,我看咱们不必担心。”严世藩点了点头:“爹,我只担心……阻止陶仲文的人会让锦衣卫刻意回报是您指使的这件事啊!陆炳虽然是天子亲信,可是陶仲文也是当朝红人啊,怕只怕,陆炳也没那个胆子和陶仲文硬碰硬,要不然,按照陆炳的性子,夏言下放这件事他也不会不跳出来管一票啊,可见他骨子里终究是懦弱。现在只能等明天陶仲文来了,我倒要看看他能给我个什么说法!”
严世藩说完,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