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易看着亭外驻马石上系着的两匹龙驹，一黑一黄。
他第一眼看到这两匹马时，就知道它们是巨石村当时赶集拉车的龙驹。两匹马见他临近，显得异常温驯，任凭他手掌在颈脖上摩挲，不时地和他交耳摩颊，打着响鼻，发出声声嘶鸣。
“荒原龙驹，虽然是凡马，可是极其罕见。多年之前，西小荒上曾有一群出现。当时我有幸获取了六匹，这两匹马便是其中之一。”
“绝影，飞电，是杨、杨兄弟丢失的龙驹？”萧西风一脸错愕不解。
杨易一笑，“绝影？飞电？想不到，大黑大黄有了这么威风的名字。我本身便是这荒原村落上的人。这马儿，当初就一直养在村中。我不解，因何出现在白马堂。听说是受人赠送？”
萧西风道，“正是。赠送的人是谁，我却不知。”
杨易凝视萧西风，不可置信，“这样说来，不是村人主动送上门的。”
萧西风想了想，迟疑道，“这两人玄衣劲装，身背大刀，眼含煞气，估计身手不在我之下。不象是普通村民。”
杨易心下一动，“他们有说什么？”
萧西风眺望远方，欲言还止；杨易眸沉似水，不言不语。
萧西风半晌转首，“杨兄弟，你既曾是这荒原上的村民，便该明白这荒原上的困苦。刚才你说的对，白马堂名不副实，只是一座稍大些的山庄而已，其实这原本就是白马山庄。你也看得出，这里居住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凭什么这个山庄至今安然无恙？
“乌日荒原天候恶劣，马帮林立，这草肥马壮之地，谁不眼红？我白马山庄不打出威名来，谁不想来咬一口？伤我者还伤，杀我者偿命，这也只能威慑俗世而已。
“白马堂不可能孤身存世，这荒原上有哪个马帮能孤存不倒呢？周旋于上下之间，每每如履薄冰，才得一丝安身而已。”
杨易惊讶，“萧堂主大义，杨某敬服。但我对白马堂没有恶意，也无意于背后宗门。”
萧西风叹道，“杨兄弟，我知你身怀绝艺，但宗门之间深浅难测。听我一言，这两匹马你尽可取走，其他的事不关己，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杨易决然道，“萧堂主好意我心领了，此事对我至关重要。我已查访多月，不能不知。”
萧西风摇头嗤笑，“那两人来此，只图我能出手相助平息近期周边流窜的马贼，事成之后除两马之外另有馈赠。”
杨易心中一动，隐隐间察觉到其中端倪，“你应该没有亲自出马。”
“我萧西风虽然是五大三粗的人，但对这流窜马贼不可能不知情就贸然率部下涉险。”萧西风道，“我上下打点了相关人员，请得宗门高人。”
杨易笑道，“看来流窜作乱马贼背后势力强大，对方便是有心也不敢轻动。萧堂主好一招祸水东引，平番得了一些好处。”
“你错了，”萧西风摇了摇头，“这年头谁都不是傻子。那两人也明说了，不需要我出手，但这事一定要从我这里牵起。”
杨易微微一笑，拱手作别，“多谢萧堂主赠马相告，我非宗门中人，想来萧堂主第一眼就已看出。即便我惹出什么祸端，也与白马堂无关。”
萧西风看到杨易笑得意味深长，神色不由滞了一滞，随即拱手回礼道，“杨兄弟身手不凡，我是真心为你着想。我不知杨兄弟究竟是什么人，白马堂马已送出便请放心就是。”
神刀堂大寨。
窦矮子看见杨易牵马而归，大喜过望，“五弟好本事。”迎面冲上给了杨易一个熊抱，拍打着他后背好一阵后才放开。
见申一刀等人在后，杨易很快发觉这其中并没有徐侠直的身影，他微微一笑抱拳道，“幸未虚行。这便是白马堂新近所得的绝影、飞电龙驹。若非窦四哥消息灵通，我哪能取得到。今天便都献给神刀堂，作为小弟新入伙的见面礼。望申堂主和各位大哥与兄弟日后多多照应小弟。”
窦矮子闻言欢喜地哈哈大笑，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马匹，旋即又觍着脸看向申一刀，“大哥，你看我那匹劣马……”
申一刀哈哈一笑，“窦矮子，五弟都说了你有功劳，自然免不了你的。只是，五弟这见面礼可实在沉重，我神刀堂可无珍宝回赠！只待五弟举手解除神刀堂今日面临的困境后，大哥就是让了这头把交椅也无妨。”
杨易凛然道，“区区两匹马而已，申大哥言重，小弟绝无此念。”
“五弟不必自谦，”申一刀脸色一沉又道，“这马五弟取来不易，既献给了堂内，五弟无良马，我就厚着脸权且借花，五弟牵了那匹绝影，飞电就便宜窦矮子你了。”见杨易欲言，摆了摆手，“若当我是堂主，就不要推脱。”
戴聋子神色钦佩中夹杂着羡慕，“五弟就不要客套了，你可能不知白马堂是从不轻易送马的。”
见杨易诧异，一边喜得嘿嘿直笑的窦矮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白马堂的马只有买卖交易，如果送人，送的都是白马堂当作朋友的人。要知道，这些年萧西风可从没送过其他帮会。”
杨易心头嘀咕，竟还有这等事，怪不得萧西风临别说的那一番话让自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申一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五弟，萧西风既然如此举动，便是在明确表示不会趟这摊浑水。”
杨易回道，“这萧西风打的什么算盘，我可看不透也不想费那个心思了。”
申一刀笑了笑，“无论如何，五弟仅凭这一招，就可令风雷会和天狼寨心存疑忌，怒虎汪大山只怕更要权衡一番了。下一步，五弟如何实施？”
杨易不置可否，“申大哥，我须得借调人手助我一臂之力。”
申一刀正色道，“有何不可。给你两队人马，戴聋子和窦矮子如何？”
杨易摇了摇头，“现下还不必，戴三哥和窦四哥脸太熟，不利行事。两队人马只须按计划行动。”
申一刀豪爽一笑，“随你。如有危险，放响箭招呼。”
赤水集。红日初升，朝霭朦朦。
虽已过了闭市，但自从经历了马贼一事后，此地人流不减反增，人人都怀着乱世难求平安地的念头，聚集安住，集镇周边已生生扩大了一里范围。镇上人声鼎沸，交易市场依然热闹非凡。
方村正每每巡游村中，看着眼前的繁华景象，想到滚滚而来的抽成银钱，止不住心中得意神情骄傲。按照这个速度，赤水集很快就能成为北漠中最大的集市，到时候，要啥有啥。
方村正忍不住笑容浮上脸，眼中充满了炽热。
他踱着步，沿着镇间宽阔平整的大路悠然晃荡，来到了热闹的市集之中。
“村正早啊。”恭敬的问候声此起彼伏。方村正一一回应着，举止神情俨然如国王巡视般满足。他背负着双手，打量着熙熙攘攘的市集。
不远处，匆匆忙忙走来一位脸上童稚未净的少年，少年不时低头看着手上拿的一叠清单，嘴中不知在嘟囔着什么。因为太过急匆，差点撞上方村正。
方村正眉头皱了皱，一把拉住少年，和声问，“小柱子，这是要采集什么大件呢？这么急。”
小柱子抬头见是村正，慌忙作揖赔礼，“村正早，这能不急么，栈里还有几样集采货物缺了点，正去催促那些商家交货呢。”
村正疑惑道，“顺安货栈往年都安排得顺顺当当的，今年出了啥事漏了这一茬？”
小柱子明显很急，边走边说，“没啥，只是往年负责这一茬的大宝调走了。我这不临时接手，很多还没理出头绪来。”
村正笑了笑，“大宝调走了？怪不得，记得随他的还有一位吧。”
“都调走了，”小柱子沾着口水数着清单，隐隐有些怨气，“好歹留一个我也要轻松得多。”
“不急，事情都是慢慢做出来的，做长了就熟悉了。”村正拍了拍小柱子肩膀，漫不经心地问，“他们都调到哪去了？”
小柱子仍在点着清单上的货物，头也没抬，“我哪知道哇。听说是温泉城吧。村正你忙啊，我还有事哩。”
村正点点头，看着小柱子走远，陷入沉思。这时，一位挎刀大汉挤过人群，走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村正眼光闪了闪，大步迈出市集。
赤水集镇口。赤水集护卫在关卡前盘查。
几位与刚才挎刀大汉一般服饰的汉子正围着两位村民，其中一位村民瘦小精壮，手上紧紧牵着一匹神骏非凡的黑马，口中似在辩解着什么。旁边稍高点的村民脸上隐隐有点张惶，眼神不住四处张望。
路稍远处，方村正和挎刀汉子正急速赶来。
瘦小村民眼见人越来越多，明显心虚。陪同的高个村民很是恼怒，止不住喝道，“不让爷进市，难道爷就非得要赖在这不成？这北漠又不是只一家赤水集。走！”
两位汉子一翻身跨上马，飞奔东南，进了荒原。
还未近前的方村正黑着脸，“还傻愣着干嘛？盯住他们。走失了惟你们是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