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得恹恹然,陪同他的窦矮子却低声说道,白马堂马多又壮,奶奶的,最近又得了两匹骏马?老子真想去抢了来。
马有什么好抢的?杨易奇怪,荒原之大,稍微留点心,就能套到不少野马。
你不知道,窦矮子回道,那两匹马可不是普通的野马,听说是草原上罕见的龙驹品种。
杨易更奇怪了,龙驹荒原上就有,去抓不就得了。顿时惹来四下一脸鄙夷之色。
窦矮子挥手舞着,一脸不屑之情,龙驹罕见且神出鬼没,这十几年只出现过一次。你以为人人都能随意寻得?再说见到又能怎样,你能追上龙驹么?
杨易瞠目结舌,他曾没想到还有这难题。啊,龙驹这么珍稀,白马堂又从哪儿弄来的?
唉,这我就不清楚了。窦矮子一脸郁闷,挥了挥手喝着闷酒。听说是人送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杨易想了想道,改日我定去为窦四哥你取来,算作见面礼,有劳费心帮我打听打听巨石村的消息。
窦矮子惊诧万分,又有点垂头丧气地回道,白马堂虽仅有一百来号人,可是比天狼寨第五分舵要厉害得多,况且不弱于我神刀堂。还是算了吧,你要的消息我帮你打听没问题。
杨易哈哈一笑,我取不到是我技不如人,耻不了神刀堂;取得到是他们窝囊,怪不得神刀堂。
窦矮子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还是勿要轻动罢。这阵子风声太紧。”
杨易给窦矮子倒了一碗酒,自己仰脖干了一杯,道,“这些天一直没见到堂主等人,我就估摸着形势不对。难道天狼寨这么快就把主意打到这里了?”窦矮子心思重重,悄声道,“没见大伙儿看你的神色吗,这事说来还是因你而起。”
杨易瞅了瞅众人,冷笑道,“真没料到,来得这么急。放心,小小天狼寨算不了什么。我能杀他们一个分寨,再杀几个也无妨。”
窦矮子道,“这不是杀不杀的事,除非我们把天狼寨荡平了,否则动刀子解决不了这事。”
杨易道,“那可不见得,只要你能杀得敌人绝望。申堂主沉稳睿智,徐二哥善于谋划,自会有办法的。”
窦矮子扫了他一眼摇摇头道,“吞天狼这次的毒计太狠,神刀堂已成为各方虎视眈眈的肥肉。申堂主和徐二哥这些天奔波忙碌,期望能让我们摆脱眼前的困境。”
“不就是流言惑众、借刀杀人么?窦四哥不要小看各个大瓢把子,天狼寨若不摆个天大诱饵在前,想不费吹灰之力坐收渔翁之利的话,没有人会主动抢着出头。”杨易大笑道,“所以,不必担忧堂主和徐二哥会白忙活。”
正笑间,申一刀和徐二两人风尘仆仆出现在大厅前,听见杨易此话,申一刀看向杨易,“难得碰到杨小弟有闲暇,正有一事相商,请随我来。”
大寨后堂。
申一刀示意杨易坐下后,方才开口缓缓说道,“杨小弟,本来以你的身手,神刀堂第五把椅子坐上都有委曲之嫌,但你新近入堂,我又恰逢诸事抽不开身,这些天将你撂在一边,实是无心,莫见怪。”
杨易微微摇头,“不敢。”
申一刀呵呵一笑,来回踱着步子,半晌后话头却一转,“响马声名恶劣,遭人唾弃,然而仍有一寨一会三堂纵横大漠屹立不倒,你可曾想过为何?”
杨易继续摇头,“请堂主明示。”
“七盟之所以更替频繁,天狼寨之所以称雄荒原,区别便在于背后的依靠。”申一刀道,“你可曾听说过青龙会?”
杨易迷惑,“不曾听说。”
申一刀道,“昔年荒原上仅有一会一寨,青龙会和天狼寨。青龙会是最大的马帮,天狼寨也要甘居下风。青龙会后来被灭了门,天狼寨才得以翻身。风雷会由它的残余人员所建,算是它的后身吧。现今的三堂也是脱胎于其中。”
见杨易诧然,申一刀接着解释道,“青龙会之所以被灭门,非它实力不浑厚,也非它不同心同德,而是很不幸,它无意中招惹了一个招惹不得的人。”
杨易惊讶,“什么人?”
申一刀看向杨易,漫不经心道,“宗门的人。”
杨易眉头一蹙,“宗门?申堂主说的依靠便是宗门不成?若如此,青龙会背后的宗门难道就视若无睹么?”
申一刀摇头,“就算有宗门支撑,也并非就万年平安。青龙会当年招惹的人是个村中的猎户,却不想踢到了硬板上。”
杨易震惊,心中忽如电光闪过,“猎户?堂主难道是说我三叔?我自小随他长大,从未见他离开过荒原。”
申一刀郑重道,“此事千真万确,当年青龙会打劫村人,你三叔就在其中。青龙会被击退后,不久就被人闯入山门,杀得片甲不留,自此分崩离析。”
杨易吃惊不已,“难道堂主怀疑三叔是宗门的人?怀疑我也是宗门的人?”
申一刀哈哈一笑,“你三叔是不是我不知,青龙会背后的四玄门也不知,这事久查无果最终不了了之,至今仍是谜团。不过,你若真是宗门的人,来到我神刀堂,今天哪还能安然无事。”
杨易心头暗惊,“申堂主明鉴。我仍然不解,究竟所为何事相询?”
“杨小弟不必多心,神刀堂不会无端疑忌于人。”申一刀大马金刀坐下,接着道,“四玄门在青龙会倒台后,虽未舍弃风雷会,但已改为大力扶持天狼寨,而三堂分别投靠了三观。平日表面上虽然相安无事,但底下却……”申一刀说到此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杨易沉思片刻,抬头道,“响马帮会虽然在世俗中很有影响力,宗门扶持却如同鸡肋。响马一无资源二无声望,说不得还要宗门倒贴,他们若是铁了心剿除,只怕无一能够幸免,除非他们本就无以为意。因而各方仅把响马当作一只耳朵罢,以为棋子相互博弈?”
申一刀苦笑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马帮的存亡,和宗门关系有莫大关系。天狼寨和风雷会虽同宗却也一样暗中攀扶互相较劲,这且不提。响马之间虽不愿平生干戈,一旦涉及到自身存亡,也不得不为之。今天同杨小弟说起这些,便是因为天狼寨和我神刀堂一战恐怕不可避免。”
杨易不安道,“堂主宽心,此事我定不退避,不让神刀堂受我所累。”
申一刀摆了摆手,“杨小弟会错意了。进了神刀堂便是神刀堂的兄弟,神刀堂立堂之本便是勇信忠义生死相随八字,你的事就是神刀堂的事,你我无需争执。你与天狼寨的仇怨人命虽大,但关键还在于天狼寨传言丢了一件至宝。眼下我只需确认一事,杨兄弟务必实情相告,你是否真地取了天狼寨那一件至宝?”
杨易沉声应道,“至宝?不瞒堂主,我并不知至宝到底是什么宝贝,难道是这把破刀?啸天狼死后,被我夺了过来。仅此一物而已。”
申一刀接过残刀,观望半晌,“这刀朴实无华,所铸材质似是玄铁,沉重却不碍手,可惜尚未完工且有损毁。”他挥了挥残刀,递给旁边一直静坐无言的徐二,“二弟,此刀看法如何?”
徐二端详良久方才回道,“此刀真炁贯注极为滞塞,如凡铁之兵。但异常坚韧,似乎材质非同一般。”
申一刀点点头,交还杨易,“正是,玄铁刀虽世间少见却算不上奇珍异宝,可算得凡兵利器,远非宝物之相。”
杨易哂笑,“不过此刀坚实顺手,又是第一件战利品,所以我一直没舍得丢。想必吞天狼已将这消息四处散布开了吧,哼,其心可诛。”
申一刀表情凝重,“正是,天狼寨用心险恶昭然若揭,但各帮仍难免会暗中心动,乘机浑水摸鱼。这些日子,我与徐二专门前往虎啸堂,怒虎汪大山不是笨人,虽无联合之意,但也不会抢先作出头鸟,定会采取观望姿态。
“白马堂萧西峰,此人心思敏锐,不是短视之辈,但一向只图自保,不会主动趟这趟浑水。不过以防万一,我仍得登门探探底。毕竟三堂本是同根生,就算心有所向,面子上仍是要顾及的。其他七盟势微,不足为虑。”
杨易道,“堂主远见,不过依我看来,探与不探都是小事,不若杀一儆百,好教蠢蠢欲动的人绝了心思,再不济,至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这样一来,吞天狼的奸计自然不能得逞,除非天狼寨亲至带头,许以重赏,否则难成气候。”
徐二拍掌道,“杨小弟,此计大妙,不过这一要慎重挑选,且需雷霆一击,否则陷困危矣。”
申一刀眼光一闪,沉吟片刻道,“好!杨小弟,你且详细说来听听?”
杨易郑重道,“不过,我得以神刀堂头领名义,申堂主若信得过我,还得许我便宜行事。”
徐二背身看着室外远山,罔若未闻,一动不动。
申一刀沉思片刻,哈哈大笑,“杨小弟,好谋划。”
杨易心中一惊,呆了呆,“申堂主若信不过,就当我未曾说……”
申一刀看着他,摆了摆手,止住杨易,“这都是小事,从今天起,你便是神刀堂新任五当家,有便宜行事之权。以苍龙牙为证,必要时徐二哥等人均可受你节制。”
申一刀从腰间拔出一柄晶莹洁白、不足尺长的骨制匕首,交到杨易手中。
杨易郑重接过,“定不负重望。”
他退出后,背上紧张地几乎出了一层细汗,这苍龙牙想来就是神刀堂主的信物了。申一刀轻易放心交给自己,看来这物什并不是如段主事说得那样珍重,但徐二哥等人可受节制这话就耐人寻味了。自始至终,徐二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话似乎言犹未尽,第二句话却有鼓动之嫌,虽然轻巧巧不着痕迹,但杨易心中仍没来由地惴惴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