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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顺安货栈

进镇后,杨易直接奔向一家货铺。那家货铺就在市集边的街道上,两层两进高大木楼,迎风摇摆的招上绣着金色大字:顺安货栈。

顺安货栈是赤水集上最大的大宗揽收批发货铺之一,传闻这里的主事与修行门派有关,但没人查证过。这家货铺几乎什么都经营,光是一楼大厅里就设有三名伙计接待主顾,负责普通货物买卖。二楼是更高档的珍品货物经营,揽件人员更多。

杨易没上过二楼,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货物有珍稀和普通的区别。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寻找一个曾经认识的人。

这人和他同龄,从小就在赤水集长大,因为赶集的原因,多年之前双方就认识。

杨易一进大堂,一个小伙计就迎了上来。一看他只身拎着五彩雉,脸就暗了下去,没精打采地解释道,“小哥,我们这里只批量收购或出售,散件是不收的,除非是珍稀之物。”

杨易也不怪,只道,“伙计大哥,我找大宝。”

伙计道,“大宝啊,在后堂点货呢。你稍候。”撂下话后不再搭理他,直接走到后堂门口吼了声。

杨易心下一松,稍顷看见大宝瘦小的身躯从后堂门滑稽地蹦出来,忍不住莞尔一笑。

大宝先是疑惑地打量了会杨易,半晌才认出来,“小易?他娘的,长这么高了哇,这是在羞辱兄弟我呀。老实交待,吃了什么奇珍异宝,这么有效果。”

杨易脸一苦,“哪有啊,幸好你还认得我。我今儿个是投奔你来了。”

大宝看着瘦矮,其实比杨易还要大一岁,但仍是童稚极重,忙不迭地道,“好啊好啊,有人陪我玩很开心啊。但是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

杨易头又大了,“你能不能先帮我找个落脚的地方再说?”

“没问题,大宝我义名无双,这点小事交给我。”大宝豪爽道,“今晚你就住到我那吧。”

“在哪?”

“就在后堂仓库边。地方不大,我们俩住足够。”

“……”

刚才的小伙计听不下去了,脱口道,“大宝,这事你作不了主。后堂仓库是货栈重地,哪能随便将外人往里带。”

大宝一听,气呼呼拍着干巴巴的胸脯道,“这是我兄弟,我保他了,能有啥问题?你又不是主事。”

杨易闻言,忙问,“大宝,主事在不?”

大宝拽起杨易胳膊,执拗地道,“走,别理他。”

小伙计一听急了,伸手就去拦大宝,却不料大宝一挥手,小伙计腾腾腾连连后退,被扫到了一边。杨易看懵了,看不出大宝这小身板还有这么大的力量。

三人正闹间,从二楼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大宝,又在发什么犟?”

大宝一听就蔫了,“耿主事,我兄弟今晚要借住一晚。您看能不能允了?”

“你还有兄弟?”一袭文衫从二楼下来,很是惊奇。

杨易抬头看到这人白脸细眉,眼光炯炯有神,三缕长须在胸前青衫飘荡,极显温文尔雅,连忙一拱手,“耿主事,我就是。小子不懂规矩,还请见恕。”

“你是那个猎户三哥的孩子?”耿主事眼光一扫,脸色一缓,“怎么回事?”

杨易想了想,便将三叔离去情形简要说了,只说自己是为了寻找三叔才只身流落至此,“请耿主事收留,一应苦力活我都能做。只求有吃有住,其他的一概不求。”

耿主事一笑,“小小年纪,倒是有毅力。那你就跟着大宝一道,给货栈里做事吧。”

杨易心中一松,连忙称谢。大宝乐得嘿嘿一笑,简直要手舞足蹈。

杨易安顿下来后,和大宝叙了叙,很快弄明白了货栈内的布局、作息时间及规矩。大宝的主要事务是清点核实前台伙计收购或售出的货物与清单,有时还要随主顾出门收货。

杨易更关心的是赤水集更北的地理情况,他问及大宝时,大宝却翻了翻白眼,“北面?那边比这里更繁华怡人,不象这边荒凉贫瘠。每年耿主事年初会上说起时,总是感慨不已。我打赌他很不满意自己呆在这里十多年。”看见杨易露出不屑的神情,又道,“你个乡巴佬,没见过大世面,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你这表情让我很不爽,没心情说了。”

杨易无奈露骨献好,“是,大宝兄弟真是慧眼如炬。耿主事有没说过更让人长见识的趣事?莫不是你也只比我这乡巴佬多那么一点点见识?”

大宝一听,有点恼怒,“耿主事每年初都要回总栈一趟,每次都要我陪同打理些杂务。可离不开我的。”大宝一脸都是快羡慕哥吧嫉妒哥吧的表情。

小易趁热打铁,很适时地摆上崇拜的表情。很快大宝就象倒豆子一般把自己了解的全都吐了出来。

杨易这才粗略了解到,乌日荒原以北群山绵延,横亘东西,纵贯南北,方圆万余里。

群山外围千里,黑山白水,寒气冻人。乌日荒原已经是这外围的最边沿,赤水集便是在这个位置。两千里后进入了群山之中的温泉丘陵范围,呈现出冬去春来异象,花开满山,芳草遍野;再过两千里,又称炙风之原,此处夏意袭人,万木郁郁葱葱,行人挥汗如雨;群山中心千里,号称烈焰绝地,热浪滚滚,地面焦黑,放眼望去再没一草一木,宛如熔炉世界。在这中心地带,豁然可见九座险峰高矗,怪石突兀,峭壁峥嵘,直插云天。峰顶被地火常年烤烧现出淡淡红光,却无一丝浓烟冒出。名为九炎。九炎山上空湛蓝澄净,却似在摇曳不止,如同沉浸在水波之下。

红水就是从九炎群山中蜿蜒而出。每年春暖河水复苏,洪水从山中涌出来,带着沉沉的褐色,经暖地千里沉淀才变得清澈起来。红水起始只是一截细流,在汇聚了沿途水域后,及至荒原后,水面已开阔无比,波浪滚滚,浪花滔滔。红水将荒原一分为二后,在荒原南处忽然转向,波澜壮阔的水道硬生生折了弯,东向而去。

九炎群山中村落星罗棋布,以温泉大地和炙风之原最为繁多,乌日荒原次之,绝地中就没有村落了,听大宝说比乌日荒原还要荒芜死寂。九炎山域中有五座大城尤为著名,顺安货栈总栈就在温泉丘陵西部地带的温泉城,与其齐名的青木城则在温泉丘陵东部。

“绝地中有人去过没?”杨易惊诧地问,“听你说得好似亲身去过一样。”

“有啊,”大宝象看白痴一样看着杨易,“凡是不信邪想去那里探险的人,最后都被烤成人干了。”

“那你又怎么知道的?”杨易说。

“耿主事说的,”大宝两眼闪着星星,崇拜地说,“听耿主事说,那里只有仙人才能进出自如,安然无恙。”

“仙人?”杨易喃喃自语,极北有仙门,难道就在这里么,情不自禁又追问了一句,“耿主事见过仙人么?”

大宝挠了挠脑袋,“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主事可没说过。再说仙人高高在上,和我们有毛关系。”

这一夜平安无事,室外下起淅沥沥的雨,时有雷声隆隆,偶尔间的闪电将室外照得如同白昼。杨易睡得很不踏实,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却又想不起究竟哪里不对劲。

次日,他随大宝来到市集上收货,发现市集上又多了很多撑起雨毡的摊位。断断续续增多的摊主不象是马贼冒充,身上全无一丝马贼长久劫掠中浸染的凶悍气;从各位摊主口中打听,也没听到有马贼的踪迹,仿佛凭空消失了。

阴雨半个月以来断断续续不曾消停,房屋、街道、市集、荒原笼罩在缥缈的轻烟薄雾里。枯干燥郁的空气变得清新怡爽,随着绵绵细雨无休无止的冲刷,很快变得和地面上的泥泞一样软湿腻人。而空中的惊雷和闪电也越来越频繁,空气中时不时会不知从何处飘来一丝焦臭味。

然而远来赶集的外来村民和商人却依旧越来越多,顺安货栈的生意也越来越忙。这一天隅中之时,杨易正跟随大宝在仓库中核点着各项杂货,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骚动。杨易脸色一变,和大宝赶到外堂,却见三位小伙计正在关门闭栓。

“大宝,不要出去。外面出事了。耿主事说过任何人不得出栈。”小伙计们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啥情况这么慌张?有事才有趣哩!”大宝愣愣地说,扎头就往外挤。

杨易径直冲到了街上东张西望,以为马贼来突袭,却发现并非如此。

空气中,骤然泛起阵阵漩涡,狂风大作吹得树木摇摇欲坠。

这一刻,长期阴暗的荒原突然之间好象明亮了许多。

赤水集中沸沸扬扬,人慌马惊乱成一团。集市上车马帐篷东倒西歪,更有桌椅炊具等杂物不时地腾空飞出镇外。很多人昂首呆望,神情惊骇。

杨易诧然,稳住身形抬头看向天空,只见满天异象丛生。一霎间,他也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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