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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 无间道

伊纯这一等,便是三日三夜。

韦光正睡梦之中,忽闻有一幽香,香气很淡,亦难以形容,一句话概之,就是好闻。

不自觉间,他的鼻子被香气吸引,渐渐向着源头靠拢,直到他的嘴巴碰到一丝柔软。

“啊!”

一声尖叫,惊醒了韦光正,这时他已经足足睡了三日四夜。

伊纯捂住右边的耳朵,无助惶恐地看着韦光正,她不敢离开,更不敢杀了这登徒浪子。

韦光正只是看了伊纯一眼,心里便觉一阵牵痛。

伊纯本就生得楚楚可怜,惹人怜爱,此时,她脸色稍稍发白,眼睛哭得红肿,无辜无助地看着韦光正,那羸弱的身子,微微颤抖,如同暴风雨中的一朵小花。

韦光正只觉这柔得似水的人儿,就是捧在手心,也会化了。

稍稍回忆了一下,想起刚刚的梦,再看看伊纯的样子,韦光正明白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姑娘你莫怕,我刚才做梦,闻到香气,加上肚子饿扁了,才以为是能吃的东西……”

咕噜咕噜。

他的肚子很讲义气,第一时间给主人作证。这也难怪,他都整整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伊纯愣了一愣,皱着小鼻子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心里嘀咕:你这小子当我是温柔的白米饭,还是可爱的小炒肉啊?

她守在床边等韦光正醒来,等了三日三夜,方才是累极了,不小心趴在床边睡着了。按照韦光正的说法,他是被香气吸引,以为是食物,于睡梦中咬了她一口。

心想韦光正应该并非恶意,伊纯便笑着道:“公子请稍等,奴家这就给公子弄吃食。”

因为这公子的称呼,韦光正开心了一阵子,在老家那小镇上,小姑娘通常喊他王八蛋,大姑娘大多叫他臭小子,从来都没人喊他公子。

不过很快,他便开心不起来。

韦光正睡了几日,睡得头昏脑涨,不然也不会把姑娘的耳朵当成猪耳朵大咬一口,不过只待他收敛心神,便回想起那血海深仇。

“这里想必便是那天下正道所在了。”

他活了十五年,从没想过会到天下正道,更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到这里。所谓龙潭虎穴,他如今便是身在其中。

大仇不共戴天,韦光正不可不报,可天下正道号称门徒十万,就算挨个排着队让他剐,他也杀不完。但至少策划那件事的幕后主谋,他必须与其有个了断。

细想了一番,韦光正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留在天下正道,就算只能谋个扫地煮饭的活儿,也无所谓,之后的事,再慢慢从长计议。

这时,伊纯端来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清汤素面,那面可真清得可以,除了几粒葱花,再无佐料。

韦光正饿急了,也不在意,三扒两拨便吃个精光,说来也奇怪,受伤昏迷数日的人,该是食欲萎靡才是,可他一点儿也不像。

吃过面,二人互通了姓名,之后又客套了几句,便相对无言,气氛尴尬。韦光正身在虎穴,自然是少说少错,不说不错,而伊纯甚少与盟里其他男弟子说话,更从未与男性单独相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隔了一会,二人都忍受不了尴尬气氛的煎熬,终于又同时开口说话了。

“你能帮我在盟里找个活儿吗?”

“我带你去拜师吧。”

这看似是一问一答的两句话,实则是同时说起,韦光正听了那话,心中凛然,心道:大名鼎鼎的天下正道居然主动要收我为徒,难道是怀疑我与花千姿有关?

他生于市井之中,属于最底层的小民,深知那贼老天不会掉馅饼,癞蛤蟆也吃不到天鹅肉,要说他韦光正是修炼的奇才,天下正道的高人看对了眼要收他入门,讲出去别说别人不信,就是韦光正他自己也不相信。

他心中笃定,这肯定是诡计。

另一边,伊纯亦看出眼前这少年说话不尽不实,小心思极多,想要从他身上套取秘密,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只不过在伊纯看来,虽然韦光正有些小聪明,又有点儿小心机,但是这山野来的小子,还能有多少城府?她认为只要搞好双方关系,套出话来也不会太难。

伊纯自然不愿被这市井无赖玷污,那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使她想着便觉得厌恶,可是如果一直问不出秘密,必要时候也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想起如月师姐的下场,伊纯便会不寒而栗。

二人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房间里头又一片安静,气氛再度尴尬了起来。

最后还是伊纯打破了僵局,她见韦光正有疑,便解释道:“师尊说了,盟主念你身世可怜无家可归,天下正道五界七十二派,只要在总坛里,你都可以选其一拜入门下学艺。”

身世可怜?

韦光正心中冷笑。

对,他确实身世可怜,但是这世上谁都有资格可怜他,就是天下正道的盟主没资格,猎杀花千姿的事,怎么想也是与其关系最大。

尽管韦光正心中怒火中烧,表面上却不假于色,天下正道说镇上的人都是妖女杀的,他并不反驳,而是假意逢迎。

之后伊纯又搬出一套准备好的说辞,说魔道妖人有可能杀韦光正灭口,让他别说出小镇上的事情,更不要离开总坛。

韦光正心里清楚这其中的意味,继续装傻充愣,一一答应。

等伊纯把门内一些基本规矩逐条说清楚,便带着韦光正拜师去了。

云浮山,此山山势挺拔,高耸入云,有浮云于山边漂浮,故而得名。传说星月剑派创派祖师于此观赤月欺星,顿悟星月剑法,遂创立山门,授徒传道。

天下正道总坛前身为星月剑派,随着天下正道势力壮大而逐渐扩建而成,其后加盟的门派亦有一部分迁入山中。云浮山上共有十三个门派,位于山中各处,韦光正拜师之旅的第一站是位于山门的苦道门。

苦道门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不问世事,苦行修道。只不过这第一印象与苦道门的真实面目,却是南辕北辙。

有道:人生苦,世人皆苦。

苦道门修的乃人生道,俗称做生意。

苦道门门人实力修为均不高,却精通为商之道,天下正道的财帛调配,物资统筹全是苦道门门人一手包办,天下正道有如今的局面,苦道门亦功不可没。

伊纯觉得,韦光正家里勉强算得上从商,这一派十分适合他。一位苦道门的管事与韦光正问答了几句,觉得他机灵,亦十分满意。

可韦光正却不愿意。

虽然俗语有道财可通鬼神,但是韦光正留在天下正道,求的是修罗道,并非生意经。复仇最需要的是实力,天天忙着做生意,哪有时间修行提升?

于是,他婉拒了管事的邀请。

第二站,惊雷堂。

惊雷堂位于云浮山山腰,门下弟子掌控雷电,杀伤力惊人,为除星月剑派外战力最强的门派。

一位小头目听说韦光正前来拜师,便把他带到一块黑色的石头前。此石通体黑如墨汁,表面却又光滑如镜。

韦光正站在石镜之前,映出来的不是人像,而是红光点点。石镜中大多数红光,都如同打铁时溅射出的火花,一闪一闪,忽明忽暗,却独独有一团红光在缓缓蠕动,尽管微弱,却十分稳定。

靠着位置对比,韦光正认出,那团红光所在,便在他心脏的位置。

那些忽隐忽现的红点,是韦光正经脉里游弋的元力,而那团较为稳定的红光,便是在雪地里发现他的那人口中所说‘无相无性’的元核。

韦光正未曾修行,不懂什么元力元核,他想起那夜与花千姿的长吻,以及后来的心绞痛,知道那团红光,是当时窜入自己体内的活物。

“修行首选破死门,不如回家卖红薯。”小头目十分不屑地嘲笑了一句,末了还往韦光正的脚边吐了一口口水,表达他对韦光正深深的鄙夷之情。

“滚吧,咱们惊雷堂不收废物!”

小头目一脸的不爽,随即下逐客令,伊纯见此,淡淡地说了一句:“他是师尊的远房亲戚。”

这一下,小头目的表情可精彩了,不爽脸一眨眼的功夫变成了哭丧脸。

一身白衣的少女,无疑便是灵山宗的弟子,而整个灵山宗,只有一个师尊。

凉玉宫主有多厉害,作为小头目的他不知道,他只是知道,曾经有一次偶然看见慕铁青与凉玉宫主碰面,是慕铁青先深深施礼,凉玉宫主后浅浅回礼。

小头目如丧考妣,既然这小子是宫主的亲戚,看来是不收不行,可是如果收入堂中,堂主责不责备尚且不说,若日后凉玉宫主过问少年的修行成果,到时可怎么办?这少年可是首破死门的废柴。

小头目迫不得已收韦光正入门,可韦光正却依然不愿意。

“我不喜欢!”

伊纯深知惊雷堂功法厉害,觉得不拜师实在可惜,便好说歹说劝韦光正,可韦光正也不解释原因,就是一直坚持说不喜欢。

伊纯没办法,只得带着韦光正到下一个门派,之后三天里,她带着韦光正走遍了云浮山上大大小小的十二个门派,就是星月剑派也去过,就差只收女弟子的灵山宗了,韦光正依然是那三个字。

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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