禺山县距离泗水城有三百多里水路,一百多里陆路。船上载满了货物,即便是顺流而下速度也快不起来。好在有人作伴,一路上也不会觉得寂寞。
这一带地势平坦,水流平缓,再加上船身较重,少了颠簸之苦。高远生平第一次坐船,倒也觉得新鲜,站在船头,望着两岸缓缓向后退去的景色,与踏在元礼飞剑上俯视大地又是别样滋味。
船舱里边平正与柳石愚低声交谈,边平道:“先生,这少年郎不简单,先生多加留神。”
柳石愚点头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妥,看他一身打扮像是个读书人,只是眉宇之间却透着一丝出尘之意,看起来不像是世俗之人。柳某自负在这齐国还有些薄名,一个读书人断不会没听过我的名字。刚才他没有丝毫吃惊之意,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事先已经认出我来;二是,他根本没听过我的名字。观他言语之间,也不像是城府深沉之人,所以我想他应该是后者。他根本就不是这世俗之人,也就是你经常说的修真者。”
边平一脸钦佩之色,“先生慧眼,是我多虑了。”
柳石愚摇头笑道:“我这是猜测,你却是看出来的,你才是真正的慧眼。他多半也不是冲着我来的,柳某虽然自负,却也知道还不至于让他们如此大费周折。”
这几年高远忙于修炼,一直没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今日在这泗水之上,突然觉得心情出奇的平静,细细想来,这几年受玄远神魂影响,性格也开始潜移默化,时而会想起前世的人和物,特别是在梦里,闪现的总是前世的画面。此时的高远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是两个人的结合,或许这就是当初玄远会选择放弃主导权,让高远将其神魂融合的重要原因。
高远也很难判断这到底是好还是坏。神魂的冲突使自己筑基失败,丹田损毁,最后融合神魂却获得适合自己的功法,精神力大涨,可是功法却有隐患,有得也有失。
“小哥独赏美景,不觉无趣吗?有兴趣聊聊吗?”说话的正是柳石愚。
高远回头看了看柳石愚,笑道:“有心叨扰,又怕扰了先生清静,既然先生有此兴致,小子自当作陪。”
“哈哈哈!”柳石愚大声笑道,“老夫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年轻人了,今日有幸,定然不能轻易放过了你。”
高远道:“先生抬爱了,应该是小子的荣幸。”在柳石愚身上高远感觉到一种浩然正气,那是在浩然宗宁玉宸身上没有的书生的正气和傲气,或许柳石愚更适合浩然宗吧。
柳石愚笑道:“那老夫就放肆了,不知道小哥对如今战乱的天下怎么看?”
高远沉默不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这战乱本身就是修真者挑起的,而到目前为止,遭殃的却是这黎民百姓。高远知道这柳石愚定不是一般人,却也不过是俗世中人,他所问的无非是深受其害的天下苍生。
思索片刻,高远道:“无非是争名夺利,苦了天下苍生。俗话说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战乱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苦不堪言,都不过是他们的一场游戏造成的。”
柳石愚诧异的望了高远一眼,道:“你年纪轻轻有这等见识也算难得,只是你不懂人间疾苦。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过是苦难不同罢了。历朝历代,基本相同,每一朝开国之君,大都可以体恤百姓疾苦,励精图治,强国富民。可是后来的帝王,大都贪图享乐,昏庸无能,即便出个中兴之君,对于百姓来说也无事于补。”
高远道:“那以先生之见,又该如何?”
柳石愚叹道:“我不过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能有何办法?不过是感叹百姓疾苦,发发牢骚罢了。”
一时之间,二人相对无言。
黑夜笼罩了大地,船上点起了灯火,晚风吹过,灯火摇曳不定与天上群星相辉映。
不知道这个时候文卿又到了那里?
忽然,前方灯火通明,只见三条船横在泗水河面上,挡住了去路。帆船满载货物,想要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使了过去。
那满脸胡须的大汉走向船头,大声喊道:“前面是哪路好汉,在下不过是替人跑腿讨口饭吃,还请诸位好汉行个方便,改日小弟做东,请诸位好汉赏脸。”
“将船靠过来,我们只是找个人,如果不在你船上,自然不会为难于你。”对面船上有人大声喊道。
大汉无奈,只好指挥着船夫将船慢慢靠过去。
不知何时,边平来到柳石愚了身边,低声道:“先生,我看对方多半是冲着我们来的,不如我们先行下船吧!”
柳石愚轻轻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躲是躲不过去的,我们静观其变。”
正说话时,船已经靠了过去,对面船上十几名彪形大汉跃了过来,“都给我招子放亮点,出了岔子有你们好看。”对面船上传来呼喝之声。
船上旅客远远躲开,战战兢兢生怕惹恼了这群煞神,只有柳石愚、边平、高远三人站在船头显得异常惹眼。一黄脸汉子朝着三人走了过来,看见柳石愚顿时双眼放光,大声喊道:“找着了,点子在这里。”十几名大汉呼啦啦的围了过来。
边平心底一沉,看来自己所料不错,这些人果然是冲着他们来的。如果只是自己一人即便斗不过,想走的话凭这些人也留不住。可是加上个身无缚鸡之力的柳石愚,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走不掉了。
柳石愚对着边平低叹一声道:“你我缘尽于此,你走吧。”
一股杀气突然涌出,此时的边平放佛一头饥不择食的猛兽,沉声道:“先生何出此言,边平虽然一介草莽,却也懂些大义,任何人想要对先生不利,首先要从边某的身上踏过去。”
边平本就是一流高手,围上来的不过是些寻常的江湖汉子,边平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真正忌惮的是还未现身的高手。
此时,船上众人都远远的躲了开来,只有高远依然站在船头纹丝不动。书生打扮的高远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根本就没有放在这些江湖汉子眼中,只当是寻常书生被吓傻了。
这些汉子虽然武功不高,在江湖上走动的久了眼力还是有些,见边平气势散开,心知遇到硬骨头了,一时慑于边平的气势不敢抢先出手。
“哈哈哈!我倒是谁有如此气势,原来是名震江湖的独行盗边平,怎么现在竟然躲起来给别人做起了奴才?”一中年汉子跃上船头,浓眉大眼,声若洪钟,斜背一把大刀,昂首阔步走了过来。
边平眯着双眼,冷冷道:“什么时候像你这种小瘪三都可以在边某面前吆五喝六了?是不是边某太久没有在江湖上行走了?你们都忘了边某的手段?”
中年汉子勃然大怒,只是想到边平在江湖上的名头只得强行压下怒气,冷声道:“我王三刀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家主人吩咐下来邀柳先生过船一叙,我看闲杂人等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我家主人的手段,不是你边平能想象得到的。”
“那就滚回去让你家主子出来说话,凭你这种狗东西也配在边某面前乱吠?”
“哎!年纪大了,不想多动,想省点力气都不行,看来得养两条像样的狗才行。”一个苍老慵懒的声音从对面船舱传来,只见一名身着红袍,头发灰白,眼皮低垂,身形佝偻的老人走了出来。
王三刀闻言面色涨的通红,低头不敢言语。
边平望向这垂垂老矣的老人,心中一紧,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他,这个看似风烛残年的老人异常危险。不由扭头看向身侧的高远,心底一震,莫非?恐怕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此时的高远也是非常吃惊,想不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修真者,虽然只有练气四层,可是对付这些江湖上的汉子已是绰绰有余。只是见其气色灰败,显然是寿元不多,大限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