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眨着眼,月儿画问号,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彩虹来架桥,时光在飞逝,少年知多少,那时不知天高地厚,此时怕了爱恨情仇。】
当时,他是怎么纠缠奈落的呢?
至今记忆犹新。
那一年刚上高二,静安公园,隔着老远的人群,他一眼就发现她,简直比发现新大陆还要震惊一百遍。
记忆中的沈奈落,永远那样引人注目,在路人惊艳的目光中,清丽无双的女孩始终神情淡漠,旁若无人,专心致志地画着风景。
那一日的天气,一定也似今日这般好才对,无尽灿烂,不然,当时他怎么会觉得好像全世界的阳光都落在自己头上。
他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居然能够那么理直气壮……换成谁被陌生人一直盯着看,恐怕都不会有好脸色,冰山似的女孩停下画笔,冷着脸、神情不善地看向他。
如果换成现在,他大概早被看得心虚不已,落荒而逃了吧。
也算是奈落倒霉,那时的他正处在叛逆中二的时期,不知天高地厚,天不怕地不怕,脸皮比城墙还厚,非但不觉理亏,还强词夺理,倒打一耙:“我知道我很帅,但你也不用一直盯着我看吧。”
沈奈落:“……”
到底是谁盯着谁看?
后来每次提起这件“冤假错案”,奈落总是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居然恶人先告状。
沈奈落本来还有些生气,可撞见这么不可理喻的人,也就没必要理喻,果断收起画板,转身走人,只不过……她显然低估了某人脸皮的厚度——他竟一路跟着她,不停地胡搅蛮缠:
“等等,你怎么不画了?”
“我说同学,半途而废是不对的。”
“喂喂喂,你别走这么快嘛。”
忍无可忍!沈奈落突然停下脚步,紧追在后的他差点撞上她,素有涵养的奈落做不到恶语相向,很恼火地瞪着他:“你干嘛跟着我?”
他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谁跟着你,我回家,碰巧顺路而已。”
破绽百出,这种鬼话只有鬼才信,她一针见血地拆穿:“那你先走。”
“这个……”某人傻眼,最后没辙,干脆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好吧好吧,刚才就当是我跟着你,”说着,还不忘垂死挣扎一下,“但我是真的要往这边走。”
“总之,别再跟着我。”
沈奈落冷哼一声,迈开大长腿,迅速远离这个人。
他端起一张笑脸,继续尾随其后,语气酸溜溜地说:“我刚才可是见你给一对母女画肖像来着,对人家小妹妹始终笑眯眯的,怎么到了我这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对于你这种红果果地歧视,我表示愤慨。”
“对了,你给她们画肖像是为了赚钱吗,勤工俭学?”
“看你跟我差不多大,怎么就出来养家糊口了?”
“那个,你也给我画一张肖像吧?”他边走,边从口袋里掏出钱,一副“大爷有钱”的欠揍表情……上帝作证,那时候的秦深然不过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高中生,哪里看得出光是奈落脚上那双球鞋,就相当于普通家庭几个月的收入。
他滔滔不绝地唠叨个没完。
沈奈落瞥了眼他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币,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不画。”
“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
他遗憾地叹气:“好吧。”
沈奈落还以为他终于知难而退,放弃了,谁知道下一秒,他又锲而不舍:“没关系,反正我们顺路,也许过一会你就愿意给我画了……哦对了,要不我们打车吧,你走的不累吗?反正顺路,我们可以拼车。”
沈奈落:“……”
他说着,还真去拦出租车,沈奈落厉声喊住他:“你回来!”
“怎么了,难道是舍不得车钱?”他很土豪地大手一挥,慷慨解囊,“没关系,车钱都我出,不过到时候画肖像可要给我个友情价。”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住哪里,以后肯定永无宁日,沈奈落恨恨地说:“给你画完,不许再跟着我!”
他一听,连忙点头,动作就跟小鸡啄米似的。
可怜那时候的他,哪里懂问女孩子联系方式才是关键。就像很多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往往只会用欺负的方式引起喜欢的女孩子注意,比如扯她头发,在她课桌抽屉里放虫子,给她起外号……敢做很多坏事,就是不敢表露自己的爱慕之意。于是,许许多多青涩而美好的缘份,就这般匆匆断开。
看见她拿出速写本开始画,他立马条件反射地挺胸收腹头太高,紧张起来:“这就开始了吗,可我还没准备……”
“别废话,保持面部表情。”
他赶紧绷住脸,只剩下一对眼珠子动来动去。
奈落手里的素描笔飞快舞动,片刻后,她突然说:“还差一点,闭上眼睛。”
“为什么?”
“照做。”
“哦”,他乖乖闭上眼睛。
几分钟后,他闭着眼问:“好了吗?”
又几分钟过去,“怎么还没好?”
……等他反应过来,睁眼一看,人早跑了。
那一瞬间,他耳边冷不丁飘过张无忌妈妈临死前说的一句话:永远不要相信女人,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总算还有点人性,知道把画完的肖像画留下,他气呼呼地拿起速写本,只看了一眼,心里仅存的一丝安慰,荡然无存。
画的赫然是一只惟妙惟肖的猪头,旁边还写着几个隽秀清雅的字——“百分百纯猪头”。
他气得当场跳脚,可是转眼又傻呵呵地笑个不停,完全不在乎路人看白痴似的目光。
那时候啊!
那时候的他,傻帽的可以,简单的可以,无畏的可以,没心没肺的可以。
那时候,以为人海茫茫,再也见不到她了。
可谁会想到,冤家真的路窄,很快便又见到……
秦深然渐渐收回遥远的思绪,迈步离开,背影寥寥。
漫天阳光下,万物影影绰绰,岸边的垂柳轻摇身姿,是起风了,是谁说过,应该要好好的生活。
……
“小秦,国外的大学给你最深的印象是什么?”一大早来上班,多数同事还懒洋洋的,没进入工作状态,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突然有人问他。
“这个,”秦深然双手捂着烫烫的咖啡杯,想了想后,才苦笑地说道,“国外大学的宿舍是给人住的,我们的宿舍……”
养猪的!几个年轻一点的同事最为感同身受,一脸悲愤,唉,那日子不堪回首啊。
在国内大学,四人带厕所的宿舍已经算是豪宅,再想想那些六人,甚至八人的宿舍,炎炎夏日不让装空调,到点拉闸断电断网,简直就是对我辈祖国接班人的身心摧残,而且明明是为了省经费,居然还不要脸的美其名曰:天将降大任,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那你在国外有没有被人欺负?”
“是呀是呀,听说白种人很歧视黄种人。”
“别瞎说。”刚交了个老外男朋友的甄美女表示不干了,强烈抗议,“也就少数没素质没教养的白人才这样,尤其最近几年,很多老外都超喜欢中国人的好伐!”
“你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有发言权,还是听小秦怎么说吧。”
“甄姐说的也没错,”秦深然打了个圆场,继续说道,“我是没被老外欺负过,不过有一次在校外打工,倒是碰见几个人高马大的白人围殴一个华裔青年,当时我就急眼了,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感受到同胞之情,撩起袖子就是干。”
“牛逼!仗义!厉害了word……”同事们一个个听得眉飞色舞,纷纷竖起大拇指叫好,然后画风突变,异口同声地问他,“结果你在医院躺了几个月?”
秦深然:“……”
他哭笑不得地鄙视一下众人,然后才摆出一副说书先生的架势,得意地说:“话说当时啊,我一撩自己的服务员围裙,摆出一个电影里黄飞鸿的经典Pose,几个老外当场就被我这一手唬住了,一边大喊着什么‘中国功夫”,一边落荒而逃。”
“我去,这也行?”
“小秦,你这波装的可以哦,我给满分!”
“那后来呢?他们就没再找你麻烦?”
“有啊,没过几天,他们几个屁颠屁颠地带着一套中国茶具来找我,非要给我敬茶,还说什么要拜师学中国功夫。”
“不是吧,就你那几招三脚猫……那你教了吗?”
“当然,我最喜欢误人子弟了,当场就装模作样的向他们阐述了一番金庸大大的侠之大者,然后认认真真地教了他们一套我中学时代就已融会贯通的广播体操——秦氏改良版。”
“噗。”有人果断笑喷,“小秦啊,看不出来你以前这么坏。”
一片嬉笑玩闹中,有人走来叫他:“小秦,总编叫你,哦对了,还有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