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的秘密,是“对准了他的徒弟们抽烟”。
日前,一篇来自中国新闻网的文章在网上广为流传。文章标题是《教育界诚信坍塌,中国知识精英遭集体考(拷?)问》。该文指出:高考舞弊和论文造假事件层出不穷,表明校园诚信的沦陷。于是大家不禁要问,中国教育为什么会使我们的学生、教师甚至大学校长置诚信于不顾?
校园诚信的沦陷,除了社会体制外,主要是教育出了问题。为了说明这一点,不妨看看已故社会学家潘光旦的意见。潘先生说:人都有一种内在的智慧,教育的目的就是为了启发这种智慧,让每一个人具有应付环境、解决问题的能力。受潘先生启发,我以为如今只重视知识灌输的应试教育,就是不承认人具有这样一种内在的智慧。
面对乱象横生的中国教育,我很想知道真正的教育是什么模样。最近看到徐志摩在《晨报》副刊上发表的文章,才略有所悟。徐志摩是一九二五年十月出任该报编辑的。一九二六年月一月十四日,他编完美国大学教授利卡克的文章——《我所见之牛津大学》以后,又写下《吸烟与文化》一文。因为那是一个把吸烟视为高雅的时代,所以徐志摩开门见山说:
牛津是世界上名声压得倒人的一个学府。牛津的秘密是它的导师制。导师的秘密,按利卡克教授说,是“对准了他的徒弟们抽烟”。真的在牛津或康桥地方要找一个不吸烟的学生是很费事的——先生更不用提。学会抽烟,学会沙发上古怪的坐法,学会半吞半吐的谈话——大学教育就够格儿了。
正因为如此,利卡克教授在文章中表示:我如果有钱办学堂的话,第一件事就是造一间吸烟室,其次是造宿舍,再次是造图书室,最后有钱没处花的时候,再造课堂。
记得罗家伦担任清华大学校长时,首先要盖图书馆。为了吸引同学们到图书馆读书,他主张图书馆要比学生宿舍还舒适。没想到利卡克首先要盖的是吸烟室!至于教室,几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这种匪夷所思的观点,让人难以接受。
徐志摩在英国剑桥生活过两年,并写下脍炙人口的《再别康桥》。为了替利卡文作些解释,他在文章中继续写道:“我不敢说受了康桥的洗礼,一个人就会变气息,脱凡胎。我敢说的只是——就我个人说,我的眼是康桥教我睁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我在美国有整两年,在英国也算是整两年。在美国我忙的是上课,听讲,写考卷……在康桥我忙的是散步,划船,骑自转车,抽烟,闲谈……”
这段话告诉我们,真正能让人睁开眼睛、热爱知识,从而脱胎换骨的是崇尚吸烟、聊天的英国教育和英国文化。相比之下,忙于上课、听讲、考试的美国教育却一无是处。徐志摩还说:英国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国家,它那“有组织的生活”与“有活气的文化”,是牛津与剑桥造就的;它那伟大的政治家、学者、诗人、艺术家和科学家,是这两个大学“熏出来的”。这就是为什么利卡克教授要把吸烟室视为学校的第一需要,徐志摩认为只要“学会抽烟——大学教育就够格儿了”的缘故。
利卡文说,牛津大学还是个奖励天才,同时也能接纳平庸、容忍愚拙的地方。只要你在牛津待几年,就会得到一个学位。这学位对于“愚拙学生”来说,“不过是表明他在这里住过,在这里呼吸过,并且没有下过监牢。……但是对于有天才的学生,牛津却给他们很大的发展的机会”。这些话对于过于重视文凭的人们来说,具有启蒙作用。
总之,真正的教育究竟是知识的灌输,还是人格的熏陶?究竟是“头悬梁、锥刺骨”的痛苦经历,还是应该在闲谈和散步中完成?这的确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教育理念。它们的区别是:前者认为智慧是少数人的专利,这些人具有改造社会、拯救人群的理想和才能,而绝大多数人只能接受他们的宣传和灌输,顺从他们的意志;后者认为每个人都有独立的人格和内在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