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昭雀殿内,锦榻上一双佳人相拥而眠,两人身上的气息浑然交融成一体,和洽自然,时光,在这一刻是如此的安静美好。
然而,明媚的春光缕缕,偏要穿窗而入,殿内陡然溢满柔和而迷蒙的明亮,斑驳了昭雀宫里用汉白玉造成的地板,反射出淡淡的光晕,硬是把殿内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通透,揉碎一室的宁静!
慕逸轩睁开眼睛,蓦然看见身边竟然躺着一个不着寸缕的陌生女子!
这个女子一头乌黑的头发旖旎披散于玉枕之上、锦被之下,面若芙蓉,肤若凝脂,两道柳叶眉剪剪清冽,美目紧闭,羞挺的鼻梁下是两瓣艳若桃花的嫩唇,颈项间肌肤光滑如玉,肩若削成,腰若蜂肢,素手纤纤如柔荑,浑身散发着恬静如水的气质,宛如块沉睡中的羊脂白玉,却扬起无声无息的旋律,倏地撩拨了他心中的琴弦,漾起圈圈的涟漪,旋即,又重归于寂静如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白皙秀丽的肩上和胸上,却是寥落地分布着几道淡淡的旧痕,似是曾被利剑所伤极深而留下的。
慕逸轩的心中蓦地攫紧,浓黑的两道剑眉微蹙,旋即想到:这个女子不像是自己的侍妾!她是谁?
脑袋因为宿醉而有些疼痛,昨晚的记忆迷蒙混沌一片。
慕逸轩修长的手指扶着光洁凛然的额头,带宿醉的疼痛缓解过后,零星片段的记忆才逐渐清晰起来。眸色里瞬时浮现一抹怒火和厌恶。
上次他已经说过了,在他喝醉酒的时候,无论任何人都不得来打搅他。如今,竟然有一个不怕死的!
宿醉的脑袋仍旧有些昏痛,记忆陡然在脑海中撕裂,乍然裂开一道鸿沟般的空白。慕逸轩猛然想起,这个女子竟是自己只见过一次面的永安公主裴安瑶!
眸色倏地变得凛冽狠绝。
慕逸轩蓦地翻身下床,利索地穿好衣裳,而后,毫不留情地一把掀开盖在裴安瑶身上的锦被。
一阵凉涔涔的寒意陡然而至,将未着寸缕的裴安瑶猛然惊醒。
她下意识地翻身坐起,手习惯性地在枕边的某一个位置随意一握,却是握了个空,清瞳一缩,抬头猛地对上慕逸轩那双凛然狠绝的眼睛,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朦胧的睡意立即烟消云散,白皙的脸上顿时浮上一抹绯红,她迅速地低下头,恨不得此刻有个地洞可以让自己立即钻进去。
即使对方是自己名正言顺的丈夫,她也不习惯如此一丝不挂地裸露在别人的面前,更何况,这人的眼中此时却竟是有着令自己触目惊心的寒意!
惊羞过后,眼明手疾的她欲要抓过一旁的锦被以裹住自己已然裸露在外的身体。
不想,慕逸轩早已看出了她的意图,动作比尚且睡眼惺忪的她更是快速敏捷,锦被瞬间又从她的手中滑溜而去,被甩出几丈远,飘然落在床脚处,犹如秋天的一片落叶般,寂静无声。
裴安瑶立即慌乱地以双手环胸抱膝,又是羞恼又是尴尬又是疑惑,再次抬起头,秋水般的黑眸紧紧注视着慕逸轩,不明白昨晚还柔情蜜意的他,为何今早醒来后竟然变得这般的冷心寒情?
未经情事的她,竟然不知道,男人醉后的甜言蜜语是不能信的,更何况,那些话本来也不是要说给她听的。
裴安瑶这一猛然的起身,背上密密麻麻的淡淡伤痕顿时清晰可见,令慕逸轩触目惊心,震惊不已。
很快,慕逸轩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打心底里看不起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竟是耍尽了心机,趁着自己酒醉之时上了他的床,醒来之后,竟然还能装出这副清纯无辜的模样!难道她天真地以为,**他做了云雨之事后,把生米煮成熟饭,他就会承认她是自己的夫人了吗?哼!果然是个有城府极深的女子,有其弟,自然也有其姐了。
只是,她这个想法也未免太小瞧他慕逸轩了,什么样绝色的女子,他没拥有过?难道还会稀罕她一个只能算得上是清丽娇媚的女子?
既然,她如此水性扬花,厚颜无耻地要爬上自己的床,那么,就休要怪他让天下的人见识见识她的****秽垢!顺便也让裴羽颜面尽失!哈哈……想想,到时候天下人皆知,堂堂碧国皇帝的皇姐——永安公主竟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届时裴羽一国之君的颜面将何存?这样一来,也报了如今他藏住裴乐瑶不让自己见到他的怨仇了。
得罪裴乐瑶的人,得罪他的人,注定是没有好下场的!要怪就怪,他们自己倒贴着要缠上来吧!既然你不义,就莫怪我不仁!
慕逸轩居高临下地看着此时狼狈不堪的裴安瑶,一脸睥睨,原本紧抿的嘴角忽地扯起一抹冷情的笑:“裴姑娘看起来,似乎很享受鱼水之欢?”
裴安瑶读过不少书,自然知道鱼水之欢是什么意思,经过自己的“夫君”这么一说,羞赧地低下了头,把小巧光滑的下巴搁在膝盖上,脸色嫣红得犹如黄昏时分天边的火烧云。“夫君莫要这么说!”
慕逸轩看着她绯红娇嫩如初绽桃花的脸颊,眉眼之间皆是羞媚恬然的神魂,自己不禁心神微微一荡,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旋即又回过神来,暗暗惊叹:这个裴安瑶,虽然长得不是十分的倾国倾城,却举止投足之间都浑然落成一股独特的绝世风韵,摄人心魄!让人不知不觉地被她吸引住!
只是,他最爱的人已是裴乐瑶,如今,是裴安瑶一家人的横空插足,破坏了他和裴乐瑶之间的姻缘,让他们天各一方,相见不得!
他就要让他们知道,惹怒他慕逸轩的下场,是如何的生不如死!他要让他们明白,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滋味,是如何的屈辱不堪!
感觉到慕逸轩冷如寒刀冰剑的两道目光,犹如一盆冷水浇头淋下一般,裴安瑶心中猛然一震,思绪陡然回笼清晰。乘着慕逸轩不注意,她迅速翻身抓过床脚的锦被重新覆在身上,并换了一个位置坐着,才略微感觉没有那么尴尬窘迫了。清冷的双眸,有些疑惑有些戒备地看着慕逸轩,宛如两潭深不见底的秋水。
陡然间,床单上一抹殷红鲜艳的血迹,猛地刺痛了慕逸轩的双眼,莫名的情绪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稍瞬即逝。
他的目光由下而上,陡然对上裴安瑶那双镇定得只有些许慌张的瞳孔,他的眸色更是愤怒冷狠,他对于眼前的这个佯装可怜的女子更是不屑。
敢如此不自重地爬上他的床、过后还能如此冷静自若的女子,他不相信,在昨晚之前她还会是处子之身!
慕逸轩嘴边突然噙起一抹诡异莫测的笑容:“裴姑娘,我想你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你的夫君!”
裴安瑶闻言,惊愕地抬头,脸上顿时血色尽失,震惊不已,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陡然掀起了冲天巨浪,心底却是瞬间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寒凉打击里,又似是突然间无数冰雹对着自己的头顶狠狠地砸下来,将她的思绪砸得四分五裂,无法连贯地思考,语音竟是些微的颤抖:“你,说什么?你不是慕将军吗?”
不会吧?如果他不是她的夫君,那么自己岂不是沦为一个不贞不洁的****妇人了?不要这样!她的内心霎时间崩溃,不敢想象这个事情,无法面对这个事实。
可是,昨晚那位带她过来的侍女,分明说他就是慕将军的啊!她记得父皇曾经和自己说过,碧国只有一个慕将军。
看她终于露出一丝慌乱的举动,慕逸轩往日的郁闷幽怨得到了一阵发泄,笑得更是无情:“我的确是慕将军,可我,”他顿了一顿,特地重音强调:“并不是你的夫君!”
裴安瑶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他的确是慕将军,那自己就算不得是不贞不洁的女子了。只是很奇怪,他既然承认自己是慕将军,为什么又说不是她的夫君呢?他们之间,不是都已经拜堂成亲了吗?
“我们之间,不是已经拜堂成亲了吗?”这句话,听着好像是巴不得地往人家的身上纠缠似的,说到最后,她已是有些没有底气。
慕逸轩一听成亲这件事,心中陡然怒火腾腾窜起,脸上却依旧一脸谲异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我们当然没有成亲,和裴姑娘成亲的,”他故意停下来,注视着裴安瑶不解又期待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过是一只公鸡。”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却是字字都化为一颗炸弹,在裴安然的脑海中轰然爆炸开来。
他满意地欣赏着裴安瑶震惊得怔愣的脸孔,继续落井下石、雪上添霜:“不过,很可惜,你的丈夫,现在估计已经毙命了,成了别人的盘中餐!你已经成了一名寡妇!”
似若无意投下的几颗小小的石子,却早已势必要在湖中搅起漫天的巨浪,并且如愿以偿。
“什么?”裴安瑶震惊得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刚刚听到得,脸色也更是苍白,犹如一朵冰天雪地里和天地融成茫茫一色的雪白梅花,
那天晚上,和自己拜堂成亲的竟然是一只公鸡?那,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公鸡的夫人了?
这样的婚礼是一种什么样的涵义,不言而喻。裴安瑶心下一阵惊愕羞愤。
慕逸轩很满意地看着裴安瑶不敢置信的神色,眉毛微扬,音调轻柔,却是一字一句似一刀一剑地撕切在裴安瑶的心上:“没错!你嫁给了公鸡,如今是一只公鸡的夫人。只是,”他的唇角扬起一抹戏谑的冷笑:“没想到,你不守妇道,水性杨花,放浪****,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爬上我的床。”似叹息,却是狠绝的讽刺:“真是连一只鸡都不如!”
果然,这寥寥几语,十分成功地将裴安瑶的心脏划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悲羞的血液从其中奔腾而出,浮上她的耳根,顿时暗红似涸血。
她是终于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男子并不爱自己,更讨厌和自己成亲,如此这般种种,都不过是为了羞辱自己!
只是这个明白,来得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