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迎接周末,各科的课代表已经把练习卷发下来了,每个人的课桌上都摞着白花花的一沓,一些学生会在课上偷偷地做,他们还要自觉地完成九门功课教辅上的习题,所以星期五的课间只会比往常更安静。
虽然是美术艺术生,但我一点都不轻松——尽管老师们允许不做中难档次的题,可新的绘画作业又迫在眉睫,那花费的时间可不比完成一张圆锥曲线试卷来得少。
“奇凡哥哥,数学做好了没?借我对一下咯。”2班的班花兼英语课代表潘艺菲在后门口娇滴滴地说。
郁奇凡前几天才从北京比完赛回来,据说获得了全国一等奖,证书过段时间就会寄过来。他花了一节语文课便完成了整个周末数学题的量。
“拿英语卷子来换。”他面部表情地回答,听不出开玩笑的成分。
“要我的吗?我这就去拿。”潘艺菲激动地拔脚就要走。
“等等,”郁奇凡转过身,手里飞速地转着笔,“要标准答案。”
“啊,你不会是叫我去老师那儿偷吧?或许以前可以,但现在这个代课老师根本就递不进一句话,我可不敢和他作对!这不是我不帮你,要怪就怪敬叶好了。”
敬叶显然听到了这句话,她把书狠狠拍在课桌上,所有的学生都盯着她看。
“悠着点,让她说两句又不掉肉。”赵徽在背后小心翼翼地提醒,他突然有些害怕前座的女孩儿。
郁奇凡恢复了面瘫似的表情,后脑勺对着潘艺菲:“现在不用了。”
潘艺菲朝那个座位白了几眼,不忘对数学小天才继续放电:“奇凡哥哥,那你还是会把试卷给我的对吧?我现在进来拿行不行?”
“没写完。”
“怎么可能?你是不想借吧。”潘艺菲的脸一下子拉长了。
“没写完就是没写完。”郁奇凡打了个哈欠,转而笑着对赵徽说:“语文语文!”
“大佬,你是不知道我上次月考考了几分,跟我要语文?我推荐前面这位学霸!”赵徽戳了戳敬叶的后背。
郁奇凡立马从寸步不离的座位上起身,走到敬叶桌前,蹲了下来。
“你、干、嘛?”女孩瞪着眼睛,有些恼怒。
“拜托拜托,你懂得。”郁奇凡笑起来有酒涡。
“神经病兮兮的,我懂什么啦?不要吵我,我心情不好。”
“徽哥推荐绝对错不了,您老就给我呗。”
敬叶在众人的目光中脸红到了脖子根,她尴尬地在一堆试卷里乱翻,因为紧张而手抖。
“给你给你,不要过来了。”
郁奇凡得胜般的一跃而起,鞠了个躬后跳回座位,一眼都没再看杵在门口的潘艺菲,脸色又冷若冰霜了。
那位被标榜为Z中一枝花的女生气得柳眉倒竖,腾起的红晕把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娇嫩,她跺了跺脚,冲那位“面瘫先生”喊道:“讨厌!你不要再想追到欧子懿了!”气鼓鼓地走掉了。
我的前座像得了什么惊天大秘,喜上眉梢地问当事人:“你在追欧子懿吗?那可是你最强劲的竞争对手啊!”
“屁。”郁奇凡平淡地回了一句,不再搭理任何疑问。
赵徽用笔尖扎了下敬叶。
“找死啊!”
“你难道不好奇吗?我以为凡哥是喜欢陆纹绮的。”他的音量并不高,但在静如死水的班级中也能传到后排的我这里。我看到从饮水间里出来的陆纹绮嘴角向上挑了一下。
“关你什么事啊?做你的作业好吧。”敬叶不耐烦地说。
“其实,我还觉得凡哥是喜欢你的。”
“有病!”敬叶非常结实地拍了对方一个脑瓜子,眼睛里泛出了红血丝。
赵徽识趣地闭上了嘴。
我想帮敬叶教训那多嘴乌鸦几句(虽然我从未和他说过话),但陆纹绮的行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她从郁奇凡身旁经过时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丢下一个纸团就走了。这个动作很隐蔽,沉浸在题海里的男生居然没发现,只是疑惑地看了看她。
纸团被人踢到垃圾桶旁边,我揣度了一番,最终把它捡了过来,不厚道地打开看——
“今天要去看爸爸,数学作业麻烦你了。宝宝。”
看来这对才是真正的情侣,不知什么时候就好上的情侣。
我把纸团丢给郁奇凡,他诧异地捏起来,东张西望了好一会,等看完后却没有我想象的会心一笑,反而一副嫌恶的表情。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可我在心里对郁奇凡打了个大叉。
这几天肠胃不适,又总头晕,不想吃晚餐,敬叶又要去医院看望那个“小白手”(还带了敬奶奶自己种的时令蔬果)我便懒得去食堂,拐弯往画室走去。
这个时间向来空无一人的画室传来了说话声,很耳悉。
“你看啊,这块的颜色比较突兀,破坏了整幅画的统一性,要改。”是美术老师的声音。
“还有这个地方,线条不够流畅,而且这几笔多余了。”
“虽然和大多数同学相比已经很不错了,但要精益求精嘛。”
“我上次叫你再画一幅的,怎么没给我?这两天还有时间给你修改,要是到了下周二拿去参赛就板上钉钉了。奖金挺丰厚的,老校友赞助,三等奖就要两万;还有证书,这个对考大学有帮助。陆纹绮,你可得加把劲了。”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来,女生的胳膊夹着我的画,惶恐地和美术老师道别。虽然我很想把这件事放下,但又情不自禁地走在她身后。一路竟出了校门。
我对这条路线轻车熟路,知道她是要回家。
陆纹绮时不时地看看那画,似乎在担心如何提高质量。
即将拐进她家所在的弄堂前,痞子黄的黑色摩托映入眼帘。
“陆陆,我昨天和老爹商量过,他愿意做弥补。”
“什么意思?”
“他说了,当年那个律师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被恐吓连委托人的生死都不管了,他会找人去教训他的,给陆叔叔出口气。”
“绝对不行!”陆纹绮一巴掌打在痞子黄的脸上,怒道:“闹够了没!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那律师家的任何人,我就拉着你一起死!”
“别激动啊,我又做错什么了?”黄彦霆满腹委屈,“郁诚那个家伙可是你的仇人。”
“我的仇人只有你们姓黄的!我再说一次,不准动郁律师一家!”
“好了好了,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怎么想的,干嘛这么在意他,难道……”
“你没有资格质问我!滚开,不要挡着路!”陆纹绮火气正旺,脸部肌肉被极致地扭曲着,我真不敢想她就是纸团上的“宝宝”。
等一下,郁律师和郁奇凡是什么关系?莫非是父子,不然满腔仇恨的她怎会百般维护弑母的元凶?
“去哪儿?”痞子黄攥住她的胳膊,把画作打落在地。
“放手!我去哪里要你管!”
“我偏要管。不说是吧,我自有办法。”痞子黄掰着陆纹绮的嘴就要强吻。
“不要脸!”她挣扎着,使劲推开那人。
“说不说?”痞子黄的流氓腔调终于抑制不住了,他不停地吻着女生。
“我去监狱看爸爸。”陆纹绮忽然镇定下来,不做任何反抗地说。
痞子黄仿佛被电击了一般跳离这个人,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过了好久才开口:“要不要送你一程。”
陆纹绮点点头,道:“先让我回家把画放好。”
他便非常规矩地等在原地——直到女孩如约地走出来,启动摩托车,一言不发地载着她离开了。
我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短暂的安宁。
在场的任何人都可以毫不费力地读到这个讯息。
陆纹绮的眼里充满杀气。
手机在上衣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把我从凝思中拉了出来。
是敬叶的短信。
“亲,我好像不能陪你看画展了”
“怎么了?”
“沈皞天邀请我星期天观赏他的钢琴比赛,你要不要一起来?”
“不用了,你去看他的吧,我这里没关系。”
“真的?你不生气”
“干嘛要生气,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哦,那你现在在哪儿啊?级长来查人了,幸好没点到你。”
“见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