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希望上天偶尔能给我掉下一两个线索,我本不是渴望不劳而获的人,但就目前的境况而言,除了寄希望于侥幸,我实在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我把头深深地勾着,希望能从地上发现些蛛丝马迹,实际上,我倒是看见了地上有一些爬过的蚂蚁,还有蜘蛛在空中滑翔,这是蜘蛛在自然进化过程中得到的一种特殊的技能,又是自然法则搞的鬼,但,这似乎跟我要找寻的线索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到了晚上,我的影子,在黄色的路灯灯光下,被拉得时短时长,本来我的身形就很庞大,在拉得最长的时候,更是一个庞然大物了,有时候一晃神,连我自己也有些害怕。
这时候,从后面走上来一个人,属于正常的体型,又由于走在我的后面,相形之下,他的影子显得格外渺小。他最开始在我的左边走着,走着走着,他渐渐地想要移动到我的右边,我眼见着他的影子,被我的影子一点点吞没,肚子里产生了一股涨涨的感觉,像是我把他整个人吞下似得。过了一会儿,他的影子还是没有从我的右边出来,我开始有些恐慌了,怕我的影子对他的影子做了些不好的事情,影子的主人怕是要来找我算账的。还好,他的影子终于从我的右边出来了,一点点地吐了出来,我的影子似乎不情愿,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别人的东西,总归是要还给别人的。
这一种影子的担忧刚放下,另一种恐惧却又悄然浮现。不知为什么,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动物世界里的常见,一群瘦小的豺狼,围攻一只庞大的野牛,野牛虽然庞大,但却笨拙,面对灵巧的,来自身后的攻击,它自然无能为力。最后落得被瓜分,蚕食的下场。我隐隐担心,后面的那位会突然扑上来,在我的右后颈上狠狠地咬伤一口。
但我的担忧以及恐惧全都是毫无意义的,那人从后面超过了我,我的所有关于此人的幻想,弱不禁风也好,面目狰狞也好,在我见到他本人的那一刻,哪怕只是背阴,全都从空中落到了地上,他和其他无数个偶然从我右边超过我的人一样。
然而,就在我力图从他的背影中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时,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瘫软在了我的面前,就像一架正在行走的机器人,突然断了电。
我赶紧上前查看,然而他已经没有了呼吸,我打了110和120,蹲在地上等。等的期间,我翻了一下他的私人物品,试图找到可以联系的亲人或者可以确认他身份的证件,我找到了他的身份证,本地人,27岁,无其他信息,没有可以联系的亲人。然后我在他旁边守着,防止有些趁火打劫的人。等到120来的时候,他已经快要凉了。救护车没有采取急救措施,直接把他送往太平间去了。
警察把我带回去录了口供,我坐在审问的桌边,忐忑不安,我的手心紧张的直出汗,放在口袋里不敢拿出来,我的裤子的左边的口袋里一直都放有卫生纸,我不是一个讲究的人,非得身上随身带着卫生纸,而是我太懒,用过的卫生纸随手放进口袋,却从来都忘记拿出来,有时候裤子都洗了好几遍,而那几片卫生纸却还在我的口袋里。但总有一天,它们都会消失不见,我有一个习惯,喜欢把纸撕成一小片,一小片,然后用手指揉搓,直至它们变成一个小球,最后变成粉末。在这样一个时刻,这个习惯当然派上了大用场,我可以把我注意力集中在纸团上,而避免去看那个警察眼睛。人总是这样,当被审问的时候,你就算什么也没有做,但也难免会心虚。
我都据实回答,连我的影子曾将他的影子吞没这件事情,我都详细地告诉了警察,但警察告诉我这无关紧要,我有些失望,像是提交了一个自以为满意的答案,但老师却告诉我跑题了。我没有再和警察争辩,因为那会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我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心怀内疚,我虽然眼看着我的影子将他吐出来,但我不能保证是否完全吐了出来,也许留下了灵魂或者精元什么的。就算真的是我的影子干了坏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影子虽然是我的,但是他要做什么事情,我管不着。当夜晚完全来临的时候,他去做了些什么见不得的事情,我就更不知道了。就算将来有一天,警察找到了什么什么证据,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影子杀人的相关立法,以及案例。
也许我可以躲过法律,但我躲过不了我的良心,我怀着愧疚的心很久才渐渐入睡。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打开电视的早间新闻,这件事情已经上了头条,媒体打出了一个大大的标题,“年轻男子夜间行走离奇死亡”。记者称无法联系上男子的家人,医院的尸检报告上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该男子不是死于任何疾病,体内没有检测出任何有毒物质,亦或是极其微小的伤口。
这件事情会一时激起群众的兴趣,但过不了多久,便会不了了之。因为这个男子,既不是什么名人,也不是什么官员,从他的背后挖不出惊天的阴谋,或者是感人的隐情。当记者们丧失了兴趣,群众也就丧失了兴趣。像一块石头,扔进了水里,掀起了波浪,愚蠢的鱼儿以为是可以吃的,但后来发现不是,也就散去了。这个一时离奇的事件,也就如同那个石头,沉入了水底。
4。神秘女郎
一连几天我的心情都极为沮丧,我需要找到一个人来倾诉。但这对于我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之前说过,我是个木讷的人,至于木讷到什么程度,你的脑海里所能想象到的最木讷的人的程度,也就和我八九不离十了。
如你所见,一个木讷的人哪能有什么朋友呢?
朋友又不是亲爹妈,你还未出生就和你自行绑定的。然而,友情不一样,说的好听一点,友情需要用心来维护,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朋友之间没事需要扯扯淡,而一个木讷的人,是没有淡的。所以,我没有朋友。
但是,人作为一种群居动物来说,有一种关系是和地理位置绑定的,那便是邻居。我决定去找我的邻居,虽然我和她仅仅在电梯里有过几面之缘,但是在我的心里,她已经是除了我的父母之外,和我最亲近的人了,我希望在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能够领略在我心里对她所怀有的这份独特的,珍贵的感情。
我开始敲她的门,我能够确定在这个点上,她是待在家里的。不一会儿,她便来开门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开始上下打量着她。她是个普通型,没办法,我在打量一个人的时候,首先注意到的便是他的体型,如同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的小说《鼻子》里面那个倒霉的长鼻子的方丈,没事总喜欢打量别人的鼻子,一旦发现长鼻子的人便欣喜若狂,终于找到了和自己一样倒霉的人。我怀有同样的心里,好让自己能在人群中寻找到一点安慰。显然,眼前这个女的没能带给我安慰。
那个女的先开始说话了,“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我怕引起他的恐慌,毕竟一个体格比你大一倍的人站在你的面前,你总是会缺乏安全感的。我有责任先去消除他的疑虑。
“你好,我叫阿K,我是一个好人!”总算没有结巴。
我的这句话把她逗笑了,她一笑,我便开始观察她的脸,那是一张经常在电影中看到的类似的脸,兼具东方女性的婉约和柔美和西方旅行的刚毅,如果你觉得我这样说有些太抽象的话,你可以想象一个典型的东方美女,出现在007系列电影里,肩扛一个火箭弹,时刻要炸掉五角大楼的模样。我所指的刚毅,就是这种刚毅。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邻居来说,她的长相完全超过了普通人对于邻居的要求,让人有一种想把她晋升为隔壁老王的冲动。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脚上没有穿鞋。
说实话,以我这样的一个身高,站在她的面前,是很尴尬的,虽然我是无意的,甚至有意要去避免,但我总能看到她那饱满的两颗,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我越避免,气氛就显得越尴尬,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所以,我最好赶紧找个地方坐下来。
她接着说:“我叫小a,就算你是坏人,我也不怕你,有什么事,先进来再说吧!”
于是我顺理成章地走进去,找个地方坐下来,期间,我在揣摩,她上句话有什么其他的含义。
在我自己的房间呆久了,一旦进入别人的房间,有一种进入了小人国的感觉,在我的房间里,什么东西都是大号的,大号的床,大号的椅子,大号的茶杯,还有大号的马桶。而她的房间,一切都小了一号,或者说是,一切如常。
我在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向她表明了我的意图。她说她很希望和我交个朋友,有个巨人做朋友,也是生命中一个难得的体验。
我很高兴,我终于有了一个朋友,不是我自作多情,而是她给我下了这样一个定义。气氛轻松了很多,我们可以愉快地交谈了。
我告诉了她我前几天的经历,向她表达了我的愧疚,她给我倒了一杯咖啡,说她很能理解我的感受,她称赞了我,说我是一个善良的人。我不置可否,她没有见过邪恶的一面,这样简单就给人下了一个定义,未免太过鲁莽。
我回赞她,“你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又露出了上次我说我是一个好人时发出的微笑,我想,她认同自己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就像认同我是一个好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