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发了一会呆,还是出去走走,阳光正好,围巾包脸,小跑出去。
“去哪?”门口的阿姨照例问。
“走走。”我头也不回。
不知道为什么,有个不怎么相干的人整日询问你的饮食起居,既觉得厌烦,又觉得窝心,也可能她只是客套随口一问,对我这种习惯孤单的人,却总是琢磨半天,然后喜忧参半。
抬头看时,已经到了学校的高墙下,就这一条街,尽头就是学校。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保安室门口,又是上次那个保安,我天生对穿制服的恐惧敬佩,几次张嘴都没有发出声音,反倒是他问我:“找温老师?”
“对。”我赶忙答。
“等下,我给她打个电话。”他习惯性地说。
我就趴在墙上等着。
“你进去吧,温老师在门口那栋一楼靠边那间。”他提醒我。
“好,谢谢。”我飞奔进去。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敲了敲门,温老师开了门,请我进去。房间不大,一房一厅一厨一卫,标准的单身宿舍。也正是因为单身宿舍,才可以布置得这么清新整洁,小餐桌上还插着几枝香水百合,我凑过去闻了一下,“好香!”不禁赞叹。“今天早上菜市场买的,很新鲜。”她笑盈盈地说。
我回过身看她,她的头发随意撒落肩头,穿一件宽松的棒织浅紫毛衣,下身是黑色紧身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毛拖鞋。她看到我在打量她,不好意思地说:“喝点什么?”
我反应过来:“我还没有吃饭,不想喝什么。”
“还没有吃,刚好我也没有吃,要不煮个面条,我们一起吃?”她提议。
“好啊,我来帮忙。”我吩咐她洗青菜,切好瘦肉葱花,自己开火煮面条。
一会儿工夫,两碗面条上桌,我们开心地坐下来,我看着她尝了一口,“怎么样?”我充满期待地问。
“清淡,面汤有瘦肉的甜,好吃。”她赞叹,“你的厨艺为什么这么好?”
“面条而已,从小就做,熟练罢了。”我谦虚地说。
“从小就做这些,看你却不像会做家务活的样子,你的父母呢?”她边吃边问。
“我跟着爸爸生活,没有见过妈妈。”我低头吃面。
她停了下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抬头,对她笑,“没什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也就不会难过。”
她若有所思。然后沉默吃面。
吃完面,她很自然地给我拿了一瓶酸奶,我没有告诉她我不能喝冷饮,不能沾凉水,只是把它抱在手心里,小口小口地喝着,觉得是世间美味,这是我幻想了千百遍的味道。
“温老师,我在小镇上道听途说了一些关于你的故事。”我单刀直入。
“哦,他们都怎么说我的呀?”她笑着问。
“别人怎么说不重要,不是吗?”我安慰她。
“这倒是真的,谁能衡量其中的对错呢?”她感叹地说。
“很多年前的事了,但是说实话,我还是没有放下。”她满怀忧伤地说,“你跟我来……”我跟着她进了卧室,床头柜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她打开床头的一个柜子,拿出一个银质铃铛,递给我看,上面有一个“祥”字,系着铃铛的红色丝线上有很多个结,大小不一。我举起铃铛,疑惑地看着她,“上面有二十一个结,每年一个,已经过去二十一年了。”她含着泪说。
我别过脸,擦干不小心滑落的泪水。
把铃铛还给她。她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
“这二十多年,你一定过得很艰难。”我说。
“谁说不是呢?我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要放下,但刻骨铭心的事,怎么说放下就放得下呢?”她终于哭着说,我扶她坐下。
“二十多年前,我大学毕业,就来到了这所学校教书,还做了一段时间的班主任。那时候太年轻,很多事情都不懂处理,可能这些只能遗憾终生了吧。”她无限懊悔地说。
“年轻时候谁没有犯过错呢?不必遗憾,那就是一种经历。”我轻描淡写地说。
“你小小年纪,怎么会这样豁达?”她惊讶地说。
“我经历得多呗,人的痛苦程度有时候跟通透程度成正比。”我故作高深地说。
“说得很对。”她再次赞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