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向的就是连接到河心洲的那座石桥了。
我有点艰难地快步走过十字路口,扶着桥的栏杆一步一步向前走。到桥中间的时候看到一个不十分整洁或者可以说有点肮脏的中年妇女或者更年轻一些,只是她的穿着打扮使她显老。她很结实,身材高大,有一米七左右,留着四六分的男式西装头,头发厚而硬,但已经有点银灰白,身上衣服裤子的颜色已经分辨得不是很清楚,沾满泥水及各种印记,脚上穿着一双老式的男式解放鞋,一只脚的鞋带松开了,她的脚后跟有意无意地露在外面,她完全没有在意。一个人对着河水嘀嘀咕咕,有时这嘀咕声突然变成破口叫骂,有时又兀自地发出哄笑声,我有点胆怯,远远地从她身边经过。在我终于松一口气,以为自己已经到达安全区的时候,“诶”。一个粗壮的声音对着我的耳膜传来,我感觉自己的呼吸也粗重起来,不得不慢慢回头看向她,她咧开厚厚的嘴唇,对我算是笑了一下。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快步逃离。
傍晚的河心洲真的很美,我不由地放慢脚步,在河堤边的庞大的榕树底下靠上一会,旁边还有几个附近的卖菜的阿姨,一边在摆弄着几小把自家种的蔬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我休息够了,继续向前。卖鱼档口的阿姨向我打招呼:“嘿,买鱼吗?还是去里面散步啊?”她的声音很沙哑,可能是常年这样吆喝的原因。我跟她笑笑,“嗯”了一声,算作回答。“切”,她发出了一个这样的声音。是因为我不买她的鱼而嘲讽,还是对我的无聊散步不屑一顾?我有点羞愤不安地往前挪步。大约花了半个小时我才把自己那颗忐忑的心安慰妥帖,不再纠结她的这个“切”。
之前在这里停留的那两条小船不见了踪影,河堤边显得空荡荡的。河水静静的,倒映着天边的霞光,在光影的流转里细数年华。近看之下,河水有些浑浊,河边有一些生活垃圾漂浮物。对此,我不是环保专家,不会嗤之以鼻,更不会针砭时弊,我倒觉得这才是人们生活的河流,总有些藏污纳垢。
我才来过这里几次,为什么我感觉自己来过很多次?有些地方就是为了等待某个人。有些人就是为了守护某个地方。
四下里都没有人。我放松地任风吹乱我那已经很稀疏的长发,顺便用手再揉乱一些,任由自己像个稻草人一般,在风里无声地伫立。偶尔有一艘很大的采砂船从远处经过,我会疯了一般向船的方向挥手示意,尽管我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只是看到一只狗在船上来回的巡护。我有点累了,坐靠在河堤边的栏杆上,闭上眼睛,周围的世界里惠风和畅,我的心里却风起云涌,凌乱破碎。各种嘈杂的念头在我的心里交织,就像蜘蛛网,被风一吹,似乎都该掉落一地了,但风过之后,蛛网并没有跌落地头,反而在原有的网络里漏洞百出,更加破败不堪。有眼泪不断地从我的眼角挤出来,流进了我的头发里,****的头皮有点痒痒的……
天快要黑透了,洲上有些人家里已经亮灯了,河对岸的路灯依次亮了起来。路上已经没有人了,我快步往家里赶。“回去了?”卖鱼档口的妇女粗着嗓子对我说。我没有看她,“嗯。”“切。”她仍然是这个声音。听到这个“切”,我已经快到桥上了,原来这是她枯燥的卖鱼生活的口头禅。桥上的那个疯婆子也不见了。我很顺利地穿过小巷回到小院。
早晨,轻雾穿梭树叶之间,明丽清新。我在树叶底下调整呼吸。“早上好。”一个声音从树叶底下冒出。我撩开树叶,看到了隔壁的大姐,虽然住在隔壁大约有半年了,但从没有正面打过招呼。大约我们都是那种内敛节制而羞于交流的人。“你好。”我有点拘谨地说。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继续做呼吸运动以缓解无法继续谈话的尴尬。她也一样。终于太阳照到了树叶上,我逃也般地轻声对她说:“我走了。”她也回了一句:“哦。”
总有你我的传闻,尽管你并不想。大姐并不是我们单位的同事,她老公才是。只是她老公也已经很久没有到单位报到了,因为得了癌症。你想象中的癌症患者应该是怎样?哭天抢地,郁郁寡欢,或者有些人是这样吧。我以前没有关注到,现在他就住在我隔壁。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隔壁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他在朗诵。后来又听到流行音乐,播放的歌曲是《水手》。很符合他的年龄特点。我在心里想。大姐也晨练回来了,然后他们端着碗站在阳台上吃早餐,谈论着天气和早餐的问题,“米粉好不好吃?”他问她。“有点硬,还可以煮软一点。”她有点不客气地说。“那下次煮多一会。”他很随意地说。
我不知道得了绝症的人是怎样的。但他是这样的,听歌唱曲儿,继续给家人做着早餐,聊着家常。
不要再去打听别人的生活,别人远没有你想象的脆弱或坚强,只是懂得了生活的人会懂得面对。面对才是常态。我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一边从锅里盛出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