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今日有些不高兴,拉长着一张老脸,面色比暗沉沉的天色还要黑上几分。
国公夫人与她曾是手帕交,两人私下常有往来,相互都有了结亲的意思,但这两年来,长子陈锦瑄忙着建功立业,时常不在身边,现在好不容易盼到儿子回来了,国公夫人便打算趁着今日的梅园会,让他与阮思春见上一面,顺便把婚事给定下来。
婚姻之事,从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两家主母都有结亲的意思,按理来说,本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却不料下午国公夫人邀阮思春一同赏梅时,陈锦瑄竟找了个借口离开,不知所踪。
国公夫人大抵也是看出来儿子对那阮思春无意,便绝口不再提起此事,竟认真赏起梅花来。
是以,空欢喜一场的刘氏与阮思春心情均沉到了谷底,眼看晚来天欲雪,正准备打道回府时,阮思虞又恰好不在,还得派人去找寻,刘氏那脸色就更难看了。
阮思虞眼尖,老远便瞧见了等在园门附近的刘氏一行人,平时这母女三人聚在一处,总是有说有笑的,今日倒是沉默得很。
临近门口,阮思虞辞别了夏世子与陈锦年,目送二人走远后,才往刘氏母女那边走去,见刘氏面色不善,便老老实实的上前行礼,喊了声‘母亲’,又同两位姐姐问好。
还不待刘氏出声,阮思春便双目圆瞪,重重地哼了一声。
早在出发前,母亲便告诉过阮思春,今日梅园会,国公夫人兴许会为她与世子陈锦瑄定下婚事,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阮思春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便将罪责全部归咎到了阮思虞头上。
晌午的宴席上,国公夫人点了名让她出去献舞,阮思虞竟左右推诿,让国公夫人下不来台,更惹得陈世子动怒,若不是她此番作为,想必今日的结亲会很顺利才是,想到此处,阮思春狠狠剜了阮思虞一眼,冷冷道:“阮三姑娘好大的架子,还以为要让娘亲自去请你,你才肯过来呢!”
虽为姐妹,但阮思春一向仗着自己嫡长女的身份,自诩高人一等,傲慢得不屑与阮思虞说话,今日倒是难得。
上一世,阮思春确实是在当年此日与陈锦瑄订下婚约,此刻她不是该扬眉吐气,尾巴撅到天上去才对,如何会一副尖酸刻薄样?
阮思虞微怔,细想国公府世子定亲,这可是桩大喜事,整座园子都该沸腾了才是,可适才在通往园门的路上,阮思虞却不曾听到结伴回程的贵女们有议论此事的,现如今阮思春与刘氏又皆是黑着脸,想必是这门亲事没结成的缘故,阮思春这是拿自己出气来了。
想通了这一点,阮思虞先是咳了两声,低眉顺眼地垂着脑袋站在一旁,努力缩低自己的身子,哑着嗓子道:“姐姐言重了,思虞哪里敢劳母亲来寻。”
“不敢?”阮思春眯着眼,红唇里‘咻’地吐出一口白气,讥笑道:“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啊,连国公夫人的面子也敢驳,还有什么事是你阮三不敢做出来的么!”
阮思虞懒得去与她置气,陪着笑,解释道:“姐姐误会我了……”
还不待她说完,阮思春便不耐地打断道:“谁是你姐姐!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算什么东西……”
“够了!”刘氏一直冷眼斜睨着二人,双手拢在暖袖中,起先并不打算插手此事,让阮思虞受顿教训也好,但见阮思春越说越过分,越说越大声,过路的宾客纷纷驻足停下观看时,才不得不出声制止,压低声音道:“都给我上车,有什么事,等回到家里再说!”
阮思春再次重重地哼了一声,将袖子狠狠一甩,转身便朝着马车走去。
刘氏心里头也窝火,懒得再说,径直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倒是阮思夏贼兮兮地凑近阮思虞,一把挽住她手臂,笑呵呵地邀请道:“三妹妹,走,跟二姐姐同乘一辆车吧!”
刘氏生养的这对双生姐妹一向不待见阮思虞,偶尔主动示好,不是相中了阮思虞的首饰,便是衣裳,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连徐妈妈也吓了一跳,心想莫不是阮思夏又看上阮思虞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不成,急忙冲阮思虞使眼色,暗示她拒绝。
阮思夏却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话一说完,便半推半拽地推搡着阮思虞往自己的马车走。
别看阮思虞个头高,但她骨架小巧,属于那种养不肥的,手无束鸡之力形容的正是她这样的人。
阮思夏个头虽没她高,力气却比她大,没费什么功夫,眼看着便要将她推搡着到了自己马车前时,半空里兀然伸出一只手臂来,生硬地拽住了阮思虞另一只胳膊。
阮思夏被绊了个踉跄,回头正要开骂,却见阮思春不知何时从马车中钻出半个身子来,冲她道:“二妹,大姐有些话想同三妹说,三妹还是坐我的马车走吧。”
阮思夏自然是不肯放手,紧紧拽住了阮思虞另一只胳膊,笑道:“三妹妹已经答应与我同乘一辆车了,大姐有什么话,回去再找三妹妹说便是,大姐请放手,我们该上车了。”
说着,便抓住阮思虞一只胳膊,使尽力气往自己方向拽,试图挣脱阮思春。
“思夏,你连大姐的话也敢不听了吗!”阮思春心里头正憋着口恶气,自然不肯放开罪魁祸首,但力气又没阮思夏大,且她是半蹲在马车上,不好使力气,只能靠嘴皮子了,“你再不放手,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客气了!”
可怜身娇体弱的阮思虞差点被这姐妹二人撕扯成两半,却又敢跟这姐两撕破脸,只得咬牙忍着,被这二妹二人推磨似的拽来拽去,百忙中抽空出来,忙冲一旁急得团团转的徐妈妈使眼色。
徐妈妈是劝这个也不听,劝那个也听不进,又怕她们弄伤了阮思虞,正打算去找刘氏,却见刘氏马车上的帘子猛地放下来,显然是看见了的,很显然,她想要制止早就制止了,找她也没用。
四周打量一圈,徐妈妈一咬牙,扯着嗓子便大声喊道:“大小姐;二小姐,你们别这样啊,三小姐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大小姐二小姐手下留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