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站到公路边缘的柳树下等车,一条延伸到县城的路此刻变得格外宁静,两排垂柳落下纤长的枝条,随着微风轻舞飞扬,冒出的青嫩沐浴在暖阳下,焕发出独有的清新。悠长的道路,条条柳丝,几辆飞驰的轿车,两个人驻足凝望,仿佛见到心里久违的静谧,那么熟悉,那么怀念,又那么悲伤。我非常清楚,偶尔的风景、瞬间的亲切全是心里藏着一个触不可及的人,真恨不得把她从记忆里抽离出来,紧紧相拥到一起。有时候以为时间会捎走想念,其实是自己刻满心壁,常常会轻易被拓印,一个名字,至今变成岁月风化不掉的痕迹。
等将所有幼苗运到坟地重新栽种到土里,这个过程漫长的要命,气氛极其压抑,从开始就选择沉默。瑞琪儿瞄出端倪,选择静静站到旁边,像陌生人一样一言不发。
我做完这一切,注视修整的坟墓,禁不住落下几滴眼泪,这个举动被瑞琪儿注意到,她感慨说:“你对颖欣的感情真深。”
回公司的路上我忘记询问瑞琪儿的意见,挑了一处僻静的路走,她仅是径直跟着,并没提出疑问。小路避开村落迂回到田间,若顺着路直走会抵达一处小学,学校旁侧则是村落,穿过村道就能到公路。走到小学围墙下,我停顿了片刻,朝校内伸展出的一株古树看,心为之颤抖。
“这树长了多少年?这么粗。”一路没怎么说话的瑞琪儿发问。
“听说有三百年树龄。”恰巧有一只鸟飞走摇动了树枝,这场景顿时勾起了那年的故事,想到中岛美嘉所唱的《樱花纷飞时》里有几句歌词这样写道:“只愿环绕著我们的树木啊,守护我这个心愿,让停留在永远当中的我俩,永永远远在一起,只有环绕在身边的树木,凝视著我俩,同时告诉我们,人生是不会停留在某段时光的。”大树啊,这些年是否依旧守护着我和颖欣的愿望呢?
四季不断更替,时间稍纵即逝,什么时候开始,记忆仿佛被禁锢到所有与颖欣有关的嬉戏时光,已难以将心里的位置腾出来让给下一个归宿。就这样彳亍,该将这份恋情珍藏于何方:质朴的乡村、田野吹过的风、斑驳的古树···好想将所有事情与她一道分享,而阻碍在前面的是比广阔无垠的时间更令人绝望的生死线。
晴
朗的夏末秋初之夜,苍穹飘散着几缕纤云,满天的繁星闪闪泛光,仰头凝望,总有那么几颗格外明亮,显得整个天空数以千计的星星变得暗淡。这样的夜晚外公和外婆像往常一样坐到屋外乘凉,夜晚的村庄总充满了难以抗拒的魅惑,屋前有数株的树木,夜风吹过会飒飒作响,而昆虫躲到遍地丛生的野草中窸窣,深邃的幽暗,悠然的村落。我躲到屋内闷出一身汗,趁家人到外面乘凉的空当站到院落内洗澡,忽然颖欣站在门口喊:“阿磊,出来乘凉。”
“正洗澡呢,”我害怕她冒然闯入,慌张的回应。“你千万别进来,没穿衣服。”
“知道!”
我慌忙穿了条短裤,光着膀子出来,见颖欣正仰面躺在大竹床上欣赏星空。
“躺到这儿。”她身体挪了些,拍着空出的位置说,似乎对此并不介意。
当我俩躺到一块,颖欣禁不住笑了笑,从身侧取出随身听搁到中间,将其中一个耳机塞进我的耳朵,又恢复仰面的姿态。她播放的是蔡琴的歌曲,就这样听着舒缓的音乐交谈。
“今天是七夕节,”她说,“相传可以看到牛郎和织女鹊桥相会。”
“迷信,天文学里说那两颗恒星相距十六光年,非常遥远的距离,怎么能相会?”
“这是两种概念,七夕是一种文化,传承人们对姻缘美满的向往,和天文知识不相干。”
“噢,就晓得‘双七事变’,貌似和七夕情人节毫无关系。”
“简直无可救药,这么浪漫的节日怎么能扯到战争话题。”颖欣哭笑不得继续说,“诸如‘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这样的经典名句,全是依据牛郎织女的传说创作出来的。”
“哦!是这个样子的。”
“阿磊,你知道吗?七夕还是少女节,据说这晚朝满天繁星祈祷智慧和姻缘的话会得到幸福。”颖欣仰望天空,若有所思的说话。“要一起祈祷吗?”
“嗯!”如果此时有人问幸福的感觉是什么?我会这样回答,就是和喜欢的人静静欣赏星空。我转头注视颖欣,心里感觉特踏实,尽管夜晚的光线相对暗淡,仅能辨认出她脸部的轮廓,但她就躺在身边,如此真实,如此相近。一刹那,第一次产生吻她的想法。
“夜空的星星真美。”颖欣说。
“倘若这样一辈子,挺好!”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颖欣没有言语,似乎默许了这句话。几乎是同一个时间,两个人默契的仰望星空,不再开口说话。夜风摇曳树叶的节奏,屋旁乘凉人彼起彼伏的谈笑,暗夜里发出的虫鸣,耳机里播放的音乐,夏夜的静谧如此亲切自然,感觉整个世界变得浪漫四溢,两个人,一个夜空,多美妙的图景。有时,一种无法抑制的感情会牵绊住两个人,孩童时代的神奇时光成为了往事,竟奇迹般的封藏住了那份感情,而我们此刻需要倾听心里的感觉,尽管能够抑制内心的呼喊,却无法阻止其肆意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