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手被刺给划破,鲜血直往外流。我抓起坟头的土,捏成粉状涂到伤口处,仍旧继续拔草,那殷红的血液渗透出来,染红手里的泥土,杂草,滴到坟上,那一瞬间我竟毫无征兆的流泪,完全失去自制力,任泪水和血液流淌。假若爱有天意,不知这血泪混合是否能渗入泥土,冲掉遮掩她笑容的秽土。我停下来,调节失控的情绪,良久哽咽不止。这样的静默,令我记起一句话‘生生的两端,我们彼此站成了岸。’,谁说不是呢?一道生死线,一端是死,一端是生,颖欣和我分立两处,没有沟通,没有联系,恰恰像孤立的岸,再无交集的可能。
我终于看见真实的沉寂,情不自禁低唱:“你说你最爱丁香花,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它,多么忧郁的花,多愁善感的人啊!当花儿枯萎的时候,当画面定格的时候,多么娇嫩的花,却躲不过风吹雨打,飘啊摇啊的一生,多少美丽编织的梦啊!就这样匆匆你走啦,留给我一生牵挂,那坟前开满鲜花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你看那漫山遍野,你还觉得孤单吗?你听那有人在唱那首你最爱的歌谣啊,尘世间多少繁芜,从此不必再牵挂,院子里栽满丁香花,开满紫色美丽的鲜花,我在这里陪着她,一生一世守护她…”就这样一遍遍重复,直至抽噎着再唱不出来。
这些年里光顾着奔波,只想着逃避那无可逆转的事实,但是却不知道将心搁到哪儿,而这种迷惘逐渐变成一种压迫,让脆弱的心仅能感觉到痛苦和难以抑制的哭泣。等我惊醒之时,忽然发现曾经那刻骨铭心的感情变得支离破碎。时间带着明显的恶意慢慢偷去脑海里关于颖欣的一切,这份感觉令人窒息。正是惧怕遗忘,我必须整天对着电脑编辑小说,把搁到心底的提纲疏理清晰,没日没夜沉浸于文字的空间,不知疲倦敲打着属于颖欣的故事。
那天我留在寝室,坐到被窝里听着音乐敲文字。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我以为是同事串门,懒得下床直接喊:“进来,门没关。”当一位绰约的女子,面带微笑站到眼前,顿时惊得我手忙脚乱,随手将电脑扔到床上,匆匆从被窝跳起,既高兴又尴尬的喊:“瑞琪儿,怎么会是你呢?”
“不欢迎吗?”
“欢迎,举双手欢迎,真没想到你能来中国,怎么找到我的?”我说。“怎么提前打个电话呐?”
“凭感觉呗!”瑞琪儿浅笑着指着头。
这回答竟让我无以反驳,憨笑着说:“第六感出奇好,藏着这么深竟被你发现。”
“你够糟蹋,”她环视凌乱的寝室,眼睛停到桌子上的相片,径直走上去看个仔细。“你女朋友挺漂亮的嘛,好像是叫颖欣。”
我笑得僵硬,找不出回答她的词语,故意岔开话题说:“这次来中国有啥打算?要是旅游,给你免费当向导。”
“本来就是冲免费二字而来。”她笑说,“你女朋友会介意吗?”
她又一次提及关于颖欣的问题,本是无心之举,却令我哑口无言。恰巧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为一个陌生号码。“稍等下,接个电话!”
“喂?”我按下接听键,干巴巴应声。
“岑磊,我要结婚了,你来吗?”那边传来好友纪洁的声音,虽阔别多年没有联系,但依然能辨认出她的音色。
“纪洁?恭喜你啊!什么时候办婚礼?”
“阴历二十六号,情人节那天。”
“嗯,记住啦,”我说,“待会把办婚宴的地址发过来,到时我肯定会去。”
挂了纪洁的电话,我到电脑前标记日期。瑞琪儿好奇问:“谁要结婚呢?”
“一位友人。”朋友能得到一份好的缘分,岂能不替她感到高兴。“想不想去凑个热闹?”
“好吗?那你女朋友怎么办?”瑞琪儿手指相片,笑盈盈说。
“她···已经不在了。”我哽咽住,嘴里说不出‘死’这个字。
“Sorry,”瑞琪儿连连道歉,“非常遗憾听到这个消息,发生了什么事?”
“好几年前的事,不提罢了。”我着实不愿重新拾起那个悲惨的记忆。“破坏气氛,反倒把你弄得闷闷不乐。”
“多少个飞絮的年华流走,仅剩下一地凄凉,我捡起一片花瓣,紧紧握在手中,轻轻贴到心口,仿佛心与花一样,变得支离破碎。”瑞琪儿读着桌上翻开的诗集,读出里面的一段,“难怪你的诗写得如此晦涩,原来内心承受这么多愁苦。”
“汉语水平进步神速啊,三日不见即当刮目相看。”我挤出笑容夸赞,顺口问。“你现在住哪儿?”
“没有住处。”瑞琪儿耸耸肩,伸开手作出无所谓的样子。
“你要不嫌弃就先住到我家。”对于瑞琪儿的突然造访,尽管令人意外,可她到底是千里迢迢独身来到这陌生的地,竟能惦记住异国萍水相逢的我,教人如何没有感触呢?既然她对我如此信任,当然不能怠慢这位贵客。
“看你这屋,弄得乱七八糟,谁晓得家里会成啥模样,再说,你那有多余的房间吗?”她竟摆起公主的架子,侃侃而谈。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既来之则安之,凑着住呗。”
“你怎么这样木讷,开个玩笑竟当真。”她见我严肃的表情,禁不住笑出声。“听你安排,就住你家,另外,从今到我离开这段时间全听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