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胡心沐咬着她青灰的嘴唇,双眼无神地回答。
“你丈夫刘武斌确实是背着你搞婚外情,且婚外情的对象是死者周韵琴。”景清漪随意地翻阅了下刚查到的最新资料,冷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胡心沐,从容地陈述道。
胡心沐微低着脑袋,她的眼睛充血而且混浊,竟然像死人般的停滞不动,她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
景清漪微微挑了挑眉,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胡心沐,接着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刘武斌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我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这回事。”胡心沐的脸上变了颜色,慢慢睁大了眼睛,皱紧了眉头,撅着嘴,动着鼻子,她紧咬着苍白的下唇畔,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可我没想到,这次他竟然给我来真的,说要同我离婚,我气不过,就找私家侦探跟踪刘武斌,就发现了他在外面的女人是周韵琴。”
“他在外面找女人我不去计较,只当他玩了就会收心,我没想到他竟然连窝边草也要啃。”胡心沐蹬地起身,双手拍桌,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红了眼,她的眼中充满憎恨,她的扭曲的嘴似乎要啐什么人或者咒骂什么人,她的手在痉挛,她挺直躯体做出防卫的姿势,她恨恨地说,“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他啃窝边草,可是他为什么要去招惹我的好朋友。我看到私家侦探给我的消息时,我还自欺欺人地认为弄错了,我抱着最后一点零星的期望去找韵琴,结果发现他们在颠鸾倒凤!”
“丈夫和好朋友双双背叛的感觉,你们能理解吗?能吗?”胡心沐瘫坐在椅子上,嘴唇不停地蠕动着,起伏的胸口震动证明着她的不平静,滚烫的泪水顺自滑落了下来。
范馨云看着泪眼涟涟的胡心沐,她的心间陡然生出一种同情的感受,她起身抽了张纸巾递给胡心沐。
胡心沐抬眼,看到范馨云一脸的善意,她接过,不停地抽噎着。
景清漪等胡心沐激动的情绪缓了下来,放柔声音问:“当场摊牌了?”
“当时我气不过,和他们大吵了一架,把韵琴家里能砸的都砸了,诅咒他们不得好死。”浓烈的忿恨的烈焰在胡心沐的心里直冒起来,泪膜底下的眼珠闪着猛兽似的光芒,她双眼失神地看着景清漪,轻轻地回答。
审讯室里安静的好像空气都凝结了一样,毫无声响。
“当时刘武斌已经向你提出了离婚?”景清漪的双手随意地搭在审讯桌上,像严厉的法官一样,她的眼睛似乎能看透所有的问题,所有的心机,所有的感情。
“摊牌后,他提出离婚,我不同意,我怎么可能同意离婚,让他们两人去双宿双栖,”胡心沐瞪着双眼,那警惕的眼睛,含着欲吐又不敢吐的恨意,她决绝地说,“大不了一拍两散,我痛苦,他们也陪着我一起痛苦。”
“那你们就一直耗着?”范馨云的眼睛里弥漫着好奇的光泽,她轻声问。
“我耗得起,周韵琴她耗得起吗?那段时间,刘武斌被我们逼得没办法,我这边不肯同意离婚,周韵琴那里逼着他赶紧离婚,索性关机躲了起来。”胡心沐抬眼,眼角上带些泪痕,眼光也没有先前那般失神了,从容地道出事情的真相,“刘武斌他自己是清净了,周韵琴找他找得快要疯掉了,逼不得已,就找到了我。”
“就是周韵琴死前遇害前三天的那次争吵?”景清漪想到先前查到的资料,她的跟珠转动得生动自如,时时闪着睿智的光亮,继续追问道。
“是的。”胡心沐抬眸,微肿的眼皮里嵌着两只枯涩的瞳子,像雨夜的街灯,闪着凄清冷落的光,她回忆地说,“当时周韵琴实在是没有办法,我质问她,为什么要去勾搭刘武斌?她却没有半点对不起我的样子,还说是我自己没有魅力,留不住男人,我当时气得快要吐血,就丢下狠话,叫她不得好死。就这样,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为了一个根本就不值得的男人。”
“我们警方第一次找你拿资料的时候,怎么不说?难道是做了亏心事?”景清漪看到胡心沐如此有条不紊地回答,她紧紧地盯着胡心沐,似乎想从那细微的面部表情中探察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反问道。
“警官,家丑需要到处宣扬吗?那我还要不要面子了?”胡心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撑着额头,她那灰色的、征征发呆的眼睛,两只瞳仁好像化成了两颗石子,眯着眼凝视着眼前恍惚着的一瞬,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来,自我挖苦道。
“案发当晚你在哪里?有谁可以给你作证?”景清漪挑着眉,她的眼睛微微眯着,好像习惯于分工,一边代表着机巧,另一边代表着严肃。
“我在柠檬主题酒吧,我不敢一个人在家,我害怕面对着空荡的家。”胡心沐欲言又止,憔悴不堪的脸上出现了一些为难的表情。
“一直在酒吧?”景清漪捕捉到了胡心沐难为情的情绪变化,她乘胜追击地询问道,丝毫不给胡心沐思考的时间。
“这个……我也不知道。”胡心沐的脸色变成青白,又渐渐转作排红,她极不自然地低下头,吞吞吐吐地回答。
“什么叫做不知道?”景清漪看到了胡心沐的不自然,暗想这案子背后难道还有隐情?
“我……八点到的柠檬主题酒吧,我就一直不停地灌酒,想要把自己给灌醉,后来我没有意识了,只知道第二天早上是在宾馆醒来的。”胡心沐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地说。
“就这么多,嗯?”景清漪的右手倒扣在审讯桌上,她轻轻地敲击了几下桌面,发出几声沉闷的响声,她沉着声问。
“唔,醒来的时候才知道旁边躺了个男子,我想是发生了***。”胡心沐的脸上涨起了一层红晕,眼睛眨了眨,深深地吞了一口气,她似乎已经镇静下去了,便很腼腆地对着景清漪一笑,她轻咳了一声,接着说。
“还记得男子的模样吗?”景清漪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继续问。
“不记得了,我吓得匆忙穿起衣服就灰溜溜地离开了。”胡心沐满面通红,猛然用两只手掌捂住了脸,闷闷的声音从指缝中洒落在审讯室的角角落落。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范馨云看了一眼正陷入深思的景清漪,她淡声询问。
“警官,我并不是真心想要韵琴死的,我当时是太生气了,太生气,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胡心沐忧伤地想起以前的种种,她的眼腈模糊了,一股后悔之情随着不安的心跳涌遍她的全身,她激动地说。
“胡心沐,我们需要扣留你24小时,请跟我来这里办下相关的手续。”范馨云整理了下笔录,扣好笔帽,公式化地说。
胡心沐随着范馨云出了审讯室,景清漪坐着反复思考着,她的左手托着腮帮子,右手不停的玩转着中性笔,目不转睛地盯着渐渐远去的胡心沐的背影,全神贯注地思考着现有的线索。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流逝,待景清漪将脑海里纷乱的思绪想清楚了之后,她的眼睛亮了,放光了,她的唇角轻轻地勾起一抹弧度,自信沉稳地走出审讯室,刚好在过道里遇见了办完手续的范馨云。
“老大,已经给胡心沐办好了手续。”拿着笔录本的范馨云跟在景清漪的后面,她眨了眨眼睛,轻轻地说。
景清漪莞尔一笑,点头示意了下,继续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老大,我觉得胡心沐不是凶手。”范馨云也跟了上去,她那双泉水般纯净的大眼睛,镶了一圈乌黑闪亮的长睫毛,眨动之间,透出一股聪明伶俐劲儿,她沉吟片刻,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胡心沐并不是直接杀害死者的凶手。”景清漪看了一眼范馨云那怔楞的表情,似乎察觉到她眸中的疑问,嘴角微扬起,解释道,“第一,法医鉴定报告里面清楚明白地写着死者在死前曾遭遇过残酷的性侵,显而易见,不会是胡心沐。第二,蓝湾海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你觉得凭着胡心沐一人之力能将和她差不多体重的死者塞到拉杆箱里吗?第三,从刚才的笔录来看,胡心沐并不是真的想要死者死,只是出于一种气愤,一种伤心,她听到死者的死讯时,眼底的悲怆并不像是假装的。第四,她刚刚提供了时间证人,如果证实吻合,那胡心沐就有完整的时间证人,不可能作案。”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得娓娓动听,声音像春夜吹的洞箫。
范馨云听着景清漪头头是道的分析,她微张着嘴,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睛像通了电的灯泡,蓦地亮了,藏匿着深深的崇拜。
“但,也不能排除她买凶杀人的嫌疑。”景清漪浅浅地一笑,好像一股微风掠过水面似的,她顿了顿,低沉地说。
“嗯,你和海城去柠檬主题酒吧核实胡心沐说的属不属实,最关键的是要找到那个与胡心沐发生***对象的那个男人。”景清漪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那是理清思绪后如释重负的、欣慰的笑,她严肃地吩咐道。
景清漪和范馨云走到办公室的时候,就刚好在门口碰到了皱着眉头的张勇和一脸气愤的许海城。
“勇哥,问了刘武斌口供没?”景清漪低声询问。
“没有,他不肯配合,一句话都不说。”张勇摇了摇头,他的表情和声音,好像一座石像那样严肃。
“胡心沐的口供已经录好了,海城,你和馨云去柠檬主题酒吧走一趟,刘武斌的口供我和勇哥来录。”景清漪微微挑了挑眉,闪烁的目光变得深沉了,如同远方深深的海洋,她镇定地吩咐道。
第二审讯室,稍微比第一审讯室要大一些,纸杯里面的咖啡热气在昏黄的灯光下,弥漫成一幅朦胧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