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易里又经常看见了楚江流和易小果,原来见奇中在竹林内开辟了一个铁匠铺,楚江流是铁匠铺的打铁师傅,易小果则在旁边帮忙。
当易里去看这个铁匠铺时,楚江流正卖力的打着铁,楚江流脱掉上衣露出一身强壮的肌肉,拿着一把大铁锤,有力而又富有节凑地击打着被烧红的铁块。
而易小果这个小姑娘,负责掌控炉火温度的高低,平时白净的小脸蛋上,被黑烟熏黑了好几块,可依然专注地望着锻造炉内的火苗。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大半个月不见,就来这里打铁?”易里问道,楚江流这个富家公子,一改往日的懒惰,在这里勤奋地打铁,不得不让他感到奇怪。
楚江流一边打铁,一边神秘笑道:“我们这是在修行。”
易里开玩笑道:“要是换了以前,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这楚大少爷竟会在这里打铁。”
楚江流笑了笑,似是有些感慨,“是啊,要是换了以前,我现在估计还在翠香楼听小曲呢。可现在打铁来了乐趣,就一刻也停不下来了,总是希望以后自己也能当一位伟大的铸剑师。”
“小果,你在这辛不辛苦?”易里笑着摇摇头,把目光转向易小果。
“不辛苦。”易小果见易里望过来,急忙想把脸上的污痕擦干净,只是越努力地去抹,小脸就越抹越黑,最后整张小脸都变成了黑色。
易里看得有趣,不禁笑了出来,“小果别乱抹了,越抹越黑,易大哥又不在乎你脸上有什么东西。”易小果听了,把头埋得更深。
从铁匠铺回来,易里想明白了,“大师兄雕刻,二师姐钓鱼,楚大少打铁,小果掌管炉温,这都是修行的一部分。那么我呢,我的又是干什么?”易里想到这,心里不由得有些期待起来,他知道,不久之后就该是轮到他了。
果然,第二天天将亮的时候,无极子来到了他屋内,将正在修炼的易里唤醒,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跟我来。”
跟在无极子后面,易里心里有些忐忑和期待,不知道无极子教给他的会是什么。一路上无极子一直保持着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当易里拉近距离时,他就会稍微加快一点速度。当易里稍落后一些时,他又会放慢一点速度,使他和易里一直保持着一个距离。
当易里和无极子到达竹林的后山时,易里发现,奔跑了一路,自己竟然并不是很累。他和无极子已站在后山的巅峰处,这后山名竹峰山,是这方圆几千丈竹海内,唯一的一座山,高度仅有几十丈。
拜师之后,易小果就曾对他介绍说,这竹峰山是见奇中里,最好欣赏美景的一处地方。这是易里第一次到这里,登高一望,才知易小果所言非虚。此时天将亮未亮之际,茫茫竹海一望无际,竹海碧波荡漾,闪烁着磷磷波光,直欲让人仰天长啸,直抒胸怀。
无极子面朝竹海,临崖盘膝而坐,易里也走过去,依样坐好,一阵轻微的冷风拂面而过,另易里精神为之一振。
无极子缓缓开口道:“你可知,为师为何要让你大师兄雕刻,让你二师兄姐钓鱼,又让江流打铁,让小果控制炉温?”
易里迟疑着答道:“师父这是让他们修行。”
无极子一笑,道:“那为何不让他们修行典籍,反而要让他们做这些琐事?”
易里一窒,不知该怎样回答,只得答道:“弟子愚钝,不知师父的用意。”
“修真、修真,修的是一个真字。我们修道之人,就是要在天道上,寻出一个真字。”无极子道,“而世间的大多数人舍本逐末,只知求术法的威力、争勇斗狠的本事,终其一生都钻研其中,却不知早已和大道相背离。想要在修真之路上走得长远,唯一个道而矣。道若成,则何愁术法之力?”
“道在何处?道不在别的地方,一草一木是道,一虫一鸟是道,你和我是道,天地万物皆是道,道就存在这宽广的自然之中。”
无极子微笑道:“我让坚儿他们做的事,都是依他们自己的特性出发,以心去感悟自然,去感悟道。大道浩如烟海,唯有心能与之相近。”
无极子对道的这番话,一字一句地敲打进易里的心里,实是让他有不小的顿悟。以前一直觉得强大的修士就是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而现在才发现自己以前实在是错得离谱。修士终究还是要回到道上来,就像鱼儿终究是要回到水中,才能保证它的生命,修士也是如此。
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今天的天气看起来很好,自入春以来很少会看到太阳的踪影,而今早竟会看到日出。只见满天红云,竹海泛着金波,红日像一炉沸腾的钢水,喷薄而出,晶莹耀眼,放射出万道光芒。
无极子也在欣赏着日出,在一旁悠悠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太阳从地平线下冉冉升起,缓慢而又沉着有力,一分一分地摆脱着大地的束缚,天地仿佛给它施加了无形的阻力,但它扔执着地往上升着。
当太阳从地平线下完全跃出的时候,天地一片明亮,易里好像能听到它喜悦的欢呼声。再看山下的竹海,碧波起伏着向远方流动而去,仿佛也为太阳的出现,而欢呼雀跃着。
易里以前在蓝石城的时候,整天就知道在木材铺干活。直到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剧变,在来会天城的路上,他想得最多的就是怎样救出秋儿,以及如何能修炼得再快一些。
他这时再看日出,发现了诸多可爱之事,他发现自己竟迫切地想要去了解太阳和竹海的每一个细节,一动一静都会带给自己无穷的乐趣。从没想过看日出,也会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易里闭起眼睛,沉浸其中,轻声道:“我看到了生命。”
无极子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终于找见一个,可以继承我生死道意的人了。”
“生死道意?”易里听闻,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坚儿他们几个,我都带来过这里看日出。”无极子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静静望着山下的竹海,笑道:“坚儿不知道应该看到什么,小月看到了娇艳的红霞,小果看到了美丽壮阔的景致,江流却只注意到竹海上空飞翔的鸟儿。”
无极子看了易里一眼,道:“只有你,看到了生命。”
“其实人越长大,就很少会再注意到身边的一草一木,更遑论是看到它们的生命。只有在小的时候,我们还保有赤子之心,在咿呀学语、满地乱滚时,偶能注意到这些花草的可爱之处。你现在心底,还能保留有一丝的赤子之心,已经很难得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无极子没有理会易里,径自往山下踱步而去,只有几句话悠悠传上来,“等你什么时候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和它们的生命连为一体时,你再来找我。到时,我会授你我平生最得意之术,生死决。”
“与它们的生命连为一体……”易里暗暗思索着,但他无论怎么想,就是想不明白,自己的生命和草木的生命,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东西,如何能够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