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绚丽的虹光如梦幻花语,炫彩的葆光逐渐亮起来,一片奇异的雪白花骨朵凭空出现,扎根在虚空中漂浮着,细小的茎微微荡漾,雪白的花骨朵开始缓缓绽放,唯一的一片花瓣缓缓张开,露出层层包裹着的淡红色花蕊。
一股独特的香气朝四周猛地荡漾开来,一瞬间好像充满了整个世界。
万物因之迷醉,好似神灵的洗礼,圣洁无暇却又温婉若水,柔柔然的圣洁像神之手的轻抚,消除世间的一切罪恶。
风儿驻足,沐浴在光辉里,松柏在轻轻摇曳,俯首对神灵恭敬的朝圣,地上枯黄的草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绿色,万物皆受点化飘飘而欲飞升。
不知何时,凭空出现的花凭空消失了,苍穹变了,大地变了,周围的景物变了……整个世界都变了。
零星的雪堆里变得花生鸟语,山林间绿荫葱葱枝叶青翠绿玉闪烁着淡淡荧光,奇花异草遍地而见,连绵不断的山脉深处不时传来阵阵恐怖的兽吼,白色的仙光不时冲天而起。
山间一颗无比巨大的古树上刻满了深奥的纹络,枝叶闪烁着神辉,上面挂着红色的果实芳香欲滴,散发着一股古老的苍莽气息。
一道人影静静地站在树下,白衣飘飘,手里拿着一本书,在认真地看着。
林邈震惊不已,自己真的死了吗,这是天堂吗?那是……神仙?
那个人影是如此的清晰,却又那般的高高在上,好似生命的主宰,这让他不禁畏惧起来,那是至高者的的气息,他想虔诚地膜拜,想认真地看清神的面容。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道人影是那般清晰,他却完全记不住的白袍人面孔,努力想看下去,却感觉整道身影都模糊了,视线中那道身影竟然逐渐变得半透明起来。
突然簌簌一阵响,他急忙蹲下,躲进齐腰的草丛里,屏住呼吸,保持一动不动,一只红色的雏鸟从茂密的树叶间扑棱棱飞出,身体又小又圆像是个红色的毛线团,要落到那道白袍人的肩上,却竟然直接穿过白袍人身体,落了一个空,扑棱一下差点掉在地上。
红鸟表现出疑惑无辜而又惊恐的表情,异常短小没几根毛的翅膀急忙用力忽扇着翅膀再次飞起,挤进异常茂密的枝叶之间簌簌一阵响消失不见。
一道扛着巨大镰刀的高大黑影突然在天空中毫无征兆地出现,镰刀是黑的,身影也是黑的,看上去好像就是一团黑色的墨水被泼到了空中,令人极度厌恶。
黑影远远站着盯着古树下的白袍身影好像十分忌惮,良久,随着古树下白袍人的身体越发透明,终于举起比身体还高的镰刀猛地劈了下去。
林邈躲在草丛里尽量隐藏自己的身形,内心恐惧不已,这是黑与白、正与恶的交锋吗?
紧接着,便眼前一黑、头脑晕眩,周围的景物都消失了,好像被那黑影包裹了一般。
视野清晰起来,他再次出现在琴岛的小山脉之间,呆呆站在原地,内心却如潮涌动难以平复,他不知道那之后的结果怎么样了,却很自然地感觉那白袍人好像不太妙。
但又突然回过神想到自己正在面临的危险,便不再管这种级别的战斗,双眼再次恢复焦距,他看到眼前白衣主教的样子瞳孔一缩,然后再次欣喜起来。
难道是自杀的缘故?是了,肯定是。
白衣主教居然吐血了。
浑身颤抖不已,傲然慵懒的面孔此刻萎靡不振,好像一下苍老了不少,一双原本蓝色幽深的眸子像是见到了无比惊恐的事情,瞳孔缩成了个蓝点,双眼睁得老圆,被大片眼白占据的晶状体,好似要脱离眼眶爆出,那种丑陋程度几乎要要赶上僧人。
周围的金色链条突然缓缓收回到了虚空,消失不见,白衣主教无力地跪坐在地上,浑身好似抽搐一般颤抖。
僧人也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空中金色链条消失的地方,露出疑惑之色,随即扭头将目光转向白衣主教,欲再次起身却一时站不起来,只能抓紧时间调息。
“林施主,速退!”
林邈心中惊恐,早已后退几步,要尽可能远离这个恐怖的家伙到僧人身旁,他毫不怀疑这白衣主教此刻依然可以一眼看死自己。
白衣主教并没有对他进行攻击,坐在原地,好似没人管的邋遢父亲,只是斜仰着头看着他后退,双手无力地耷拉在身侧触地,用力抓着被冰冻的土块,显得无比可怜凄凉。
“Ho…Holy…Tartar…”盯着眼前不断仓皇后退的身影,白衣主教嘴唇颤抖,喃喃而语,然后又仰头笑起来,神色欲哭欲泣,像是个癫疯的老头子。
看着身影退回到僧人身后,白衣主教将身子朝一旁挪了挪,一屁股坐在一颗小松树下,倚松而笑,身子猛地一朝前一倾便坐在小腿上。
开口背了一句古话,来自华夏国。
“轲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骂曰:‘事所以不成者,乃欲以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
林邈躲缩在僧人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定下来,看着白衣主教此时的样子和古书中的荆轲一般无二,道:“你不是荆轲,我也不是秦王。所以并不觉得你这样背一段华夏古文就会显得悲壮。而且我记得此句之后还有一句:‘左右既前,斩、荆、轲!’”
最后三个字林邈一字一字地吐出来。
身前的僧人闻言,身体僵了一下,他感受到了一股凌冽的杀伐之气一显即没。
白衣主教只是仰头呵呵傻笑,挥起手臂,无力从身前空气滑落,砸到地上,哈哈大喊道:“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收兵铸金人,函谷正东开……”
“他是不是疯了?”林邈对僧人说道。
僧人左臂被生生撕掉,身体各处伤口难以愈合,浑身血淋淋,看上去受伤十分严重,林邈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僧人右手捏禅定印,神色如常:“许是那位前辈留下的印记影响到了贵客的心神。”
“那印记真厉害,好像弄出了一个幻境。”林邈感觉自己不可能见到真神,或许是印记跟白衣主教一场独特的战斗。
“那位前辈高深莫测,施主是个有大机缘的人。”僧人回道。
“您看到刚才那些景象了吗?奇花异草遍布,好似仙境。”林邈问道。
僧人回答:“未见。此术应该只在本人与受试者之间激发。”
“尚采不死药,茫然使心哀。连弩射海鱼,长鲸正崔嵬。额鼻象五岳,扬波喷云雷。鬐鬣蔽青天,何由睹蓬莱?徐芾载秦女,楼船几时回?……”
“我们快走吧,他好像疯了。”林邈小声开口。
僧人仰头看了一眼天空中永远不变的云彩:“贵客没有疯。我们还走不掉。”
“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哈哈,金棺葬寒灰……你早晚是要死的,圣神会亲自为你收尸!”白衣主教癫狂大笑,手掌猛的朝下一拍,大地顿时隆隆地震动起来。
林邈身形不稳差点摔倒,一道白光迎面而来,好似最后不顾一切的死拼。僧人挡在他身前将积蓄的一掌佛印奋力地推出。
金色的链条几乎将两人的潜能消耗一空,现在都只是强弩之末。白光并没有冲林邈而去,而是直接迎着僧人,他的真正目标就是僧人。
咚~
一声轰鸣后,一道身影直接飞出去,白衣。
林邈看到,正想高兴得大呼,却听见佛音响了起来,扭头发现僧人闭目盘坐在地,一个乳白色的光团正夹在额骨之间想要冲进脑袋,佛音轰鸣,僧人全身布满了金色梵文不断抵抗。
“我绝对不会充满希望地死去!”
乳白色的光团里面传来白衣主教一阵癫狂的嘶吼,突然燃烧了起来,无比炽烈,光芒耀眼,直接钻入了僧人的脑袋,瞬间消失。
僧人猛地睁开了眼,眼底一丝白光一闪即没。空间震荡起来,发出咔嚓咔嚓的碎响,天空像是碎裂的镜子,缝隙是黝黑的深渊,许多白色的巨大空洞在缩小。
天崩,地陷。
这片空间要破灭。
他直接站起来,抓住林邈的胳膊,身影化作一道金光,顺道从地上扯着白衣主教的尸体和锤子,朝着前方一个正在缩小的白洞钻了进去。
林邈只觉得化作了一道风,随即停了下来,睁开眼,山还是那个山,是在白衣主教和僧人战斗之前的山。
不远处,红色血蛛的那半截红色肢节还插在地上,绿色的血在地面上融出了几个大洞,天空却不再是那片天空,这里的云朵会飘荡。环顾四周,他在几米远的地方看到了那棵碗口粗的松树。
半空中,一个通体裂痕的巨大白色罩子在空中浮现,然后轰然碎裂,随即猛地收缩塌陷成一个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冬风在吹,凌冽的寒意渐起。
“刚才怎么回事……”林邈感觉有点受不了。
“从一开始战斗,我们就进入了他的空间。”僧人一手抓着白衣主教的尸体,剩余的小半个左臂夹着林邈的锤子。
林邈惊疑问道:“复制出了一个与现实世界相同的空间?”
“不,他的空间是死的。施主若能踏入修炼界,便会逐渐明白。”僧人答道。
林邈感觉自己好像是从一个盒子里钻了出来,来到另一个盒子,但两个盒子却是一样的,他感觉自己的认知观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内心开始惶恐不安,那种怀疑让他开始颤抖,半年前他强迫忘掉的念头再次浮出脑海。
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怀疑。
林邈颤抖着嘴唇,望着天空,日落西山,霞辉映照、云朵飘摇,甚是美丽,声音颤抖:“大师,这……真像一个盒子……”
僧人闻言扭头盯着他,突出的双眼甚是吓人,不知何种情绪流淌。
他想起多年前的一幕,当年有一位高僧,那位高僧站在塔尖上,正如他的佛法最接近苍穹上真佛的脚,即将明见真谛。
高僧仰望着苍穹,白云朵朵,伸出手指指着天空问道:“悟能啊,你看那像什么?”
“白云变幻莫测,如蛟龙,似苍狗,千载变幻,悠悠不停,师傅是在教导徒儿要修心自然,勿嗔恨。”他当时这样回答。
师傅当时只是笑了笑,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遥望着苍穹慨声叹息:“这真像一个盒子啊。”
他就开口问了一句,师傅,盒子在哪里啊?
师傅回答,盒子,是人造的。
……
“施主,贫僧与你有缘。送你一礼物。”僧人突然开口,然后手指在白衣主教尸体上一划,金光闪现,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不时可以见到有丝丝乳白色的液体掺杂在其中闪烁光辉,仿佛永不凝固。
僧人将腰间干瘪的破水袋打开接在下面,接了有半口袋,封住尸体上的划痕,将口封住递到林邈身前道:“圣者的血液可助破境。但威力太大,施主在御空之前不能用,不然将有生命之危。”
林邈茫然地接过水袋。
“贫僧有一双眼睛。”
僧人开口,然后双手在眼前一划,两只巨大如牛眼的眼睛便出现在手掌中,僧人闭着眼,眼皮凹陷,有带着一丝淡金色的血液流出,滴在两只眼球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膜。
林邈差点被这一突然举动弄的精神崩溃。
僧人撕下一片沾满血迹的破僧袍,将两颗眼球包裹好,递到林邈面前:“贫僧僧袍上的血可以保养这双眼睛,希望对施主有一些帮助。”
林邈一动不动盯着僧人手里的那块布,胃液翻滚差点吐出来,这僧人好残忍,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将自己的眼睛挖出来送给他人的,僧人的赤子之心,一时间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握在手中可以帮你看清事物。”僧人顿了顿,想了想,再次开口,“贫僧不能给施主太多,只有这些了。”
林邈呆呆看着这因为自己变得失去左臂、失去双眼浑身血淋淋的僧人,茫然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施主,可相信贫僧?”僧人突然问道。
林邈木然地点点头。
“施主,此后贫僧不可相信了。”僧人再次开口,“我与施主有缘,此后定会再见,若贫僧变了,施主不要手下留情。”
僧人将手里的布递到林邈手里,将锤子交给林邈,随即转身:“贫僧去也。”
几个腾跃,僧人消失不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