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为谁苦
当东方刚刚点燃朝霞的时候,王秀丽就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望着洒在床上的一抹橘红色的朝霞,心里滋生出一种许久未有过的兴奋和甜蜜,她觉得今天特别高兴,但是出于什么原因使她高兴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王秀丽起了床,站在大衣柜的镜子面前,一边看着自己哼唱着,一边慢慢地穿着衣服。紧身衣上有数不清的扣子,她系得手有点发酸,比在信用社结一天账还累,但是王秀丽还是耐心地把它们一个个都系好了。紧身衣真紧,箍得她有点透不过气来,她知道一会儿就好了。她做了一次深呼吸,又把宽宽的腰带系上。
王秀丽对着镜子理了理散落在额前的乌发,镜子里的王秀丽极为妩媚地笑着,红润的脸蛋根本看不出她已是年过三十的人了。这是王秀丽在大青山信用社待了整整七年唯一使她感到欣慰的。
王秀丽又轻轻活动了一下双臂,然后伸出右腿,把脚搭在咖啡色的床头柜上,用双手使劲摁着那条曲线优美的腿,做她自行设计的健美运动。
王秀丽的腿很美,也很有弹性,王秀丽从师范学校毕业后,曾被分配到一个名叫老山掌的小山村里当过两年小学教师。村里有看过芭蕾舞的人曾这样说,如果她去学芭蕾,肯定是一位出色的芭蕾舞演员。
王秀丽每当听见这些话的时候,虽然嘴上总是说“哪儿呀”,可是心里却是挺惬意的。
她放下右腿,又换上左腿,一边用手压着,一边又轻轻地哼起了《父老乡亲》:
“我生在一个小山村,那里有我的父老乡亲……”
王秀丽的歌也唱得很甜很亮,在师范学校里,她的音乐得分最高。前几年,联社系统举办“信合杯卡拉OK歌曲大赛”,王秀丽就是以这首《父老乡亲》夺得第一名的。
那次,联社主任杨玉春亲自为王秀丽颁了奖,奖品是一只石英挂钟,杨主任亲切地握着她的手说:“但愿你像歌里唱的一样,别忘记那些可爱的父老乡亲,你要好好为他们服务,回报他们,当好一名信合人。”
王秀丽激动地向杨主任表示:大青山就是她的第二故乡,大青山信用社就是她的家,她要以社为家,一辈子扎根在那里。
可后来不知为什么,王秀丽开始讨厌大青山,像讨厌在老山掌教书一样,拼命寻找机会往城里调,但一直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如愿以偿,让她在大青山信用社受了七年煎熬。
王秀丽放下左腿,看了看表,差十分七点,早点摊早已在街上摆开了。她赶忙穿上羽绒衣轻轻拉开房门,又轻轻地走了出去。
另一间房门紧紧地关着,里面睡着她的丈夫和儿子。王秀丽一想起丈夫,她的心头就一阵痛楚。丈夫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怎么理她了,昨天晚上,王秀丽想试着和丈夫谈谈,但丈夫推说头有点痛,早早就带着孩子睡觉了。
王秀丽端着小铝锅,一溜烟地跑下楼,天空灰蒙蒙的,看样子要下雪了。王秀丽来到临街的早点摊前,吃早点的人很多,长条凳上已坐满了人,在就着油条喝着老豆腐或馄饨。不少人还站在一旁呵手跺脚,等人让位。她和卖早点的两口子很熟,笑眯眯地把小铝锅伸到卖油条男人的跟前,那男人也冲她殷勤地一笑,就把刚给别人称好的一斤油条先递进王秀丽的小铝锅。
王秀丽一转脸,发现旁边有几个等着买油条的人拿眼瞪她,她不介意地笑了笑,说不上是歉意还是得意,然后响着清脆的皮鞋声往回走。王秀丽迎面碰上了表弟王斌。王斌是昨天从大青山信用社赶回来的。他也在大青山信用社工作,任信贷员,他回城很少,特别是父亲从白云信用社退休回家后,成天和母亲打嘴仗,王斌一进家门心里就烦。他这次回来,一是主持工作不久的副主任马云仙让回联社审批贷款,二是接女朋友——大青山信用社出纳员柳琴,柳琴报考了华北工学院,准备拿大专文凭,在城里定点辅导站参加了三天面授,今天结束。
王斌脸色很疲倦,一看就知道昨晚没睡好。
“姐,你也买油条?”王斌和王秀丽打着招呼,随即又打着呵欠。
“你爸妈又吵架了?”王秀丽问。
“唉,那还用问,一吵就是半宿,乱得我几乎一夜无眠。”王斌说。
“成天吵的个什么呢?老夫老妻了也不怕别人笑话!”王秀丽叹口气说。
“姐,我听人说你要往联社调?”王斌突然问王秀丽。
“你怎么知道的?”王秀丽问。
“我听送款的保卫股长老卫说的。”王斌回答。
“可能吧!”王秀丽的脸上即刻荡出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
“这下可好了,我姐夫一定高兴,省得他每天干完活,还得接孩子做家务。”王斌说。
“他呀,才不高兴哩,还嫌我往回调呢,倒像是怕我调回来似的。”王秀丽满脸忧郁。
“莫不是姐夫有情人了吧!”
“他呀,一无人才,二无钱财,有谁会看上他呢?”
“那他怎嫌你往回调呢?”
王秀丽张张嘴,没回答。其实她是在有意回避王斌的问话,对于丈夫的冷淡与她的回调,王秀丽自己心里早已隐隐感觉出了什么,只是无法向王斌解释。
王秀丽有些尴尬地冲表弟笑笑:“你快去买油条吧,刚炸出锅趁热给你爸妈端回去吃。”说完,匆匆进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