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郭子仪这边已经率军来到井陉关,命令全军就地扎营,随即派出细作打听各方的消息。
苦等了一个夜晚的郭子仪第二天终于收到了各方的消息,得知史思明已经败退邺城,而李光弼部目前尚在常山休整。
当即郭子仪决定,乘胜追击,不给史思明任何喘气的机会,亲自写了一封书信,差人送往李光弼处,让他与自己合兵攻击逃亡邺城的史思明。
仓皇率领残部的史思明马不停蹄赶往邺城,因为他本来打算回军博陵,但是恐怕安禄山责怪自己,所以很快改变逃跑路线,直奔邺城。因为这里有自己的部将蔡希德的驻军部队,所以还可以再战,以便趁机夺回丢失的常山。
来到了邺城下,身边的人抬眼望去喊道:“上面的人听着,城下来的是史思明大将军,赶快让你们的将军出城相迎。”
没想到城上守卫竟然不以为然,认为他们是逃跑的胆怯士卒,取笑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史思明瞪着眼睛,身边的人重复了一遍,城上卫兵仍旧纹丝未动,反而更来劲了:“哦,你们是史大将军呀,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安禄山大将军,别在这儿给老子胡扯,赶快走开,要不然本大爷可就不客气了!来呀,弓箭手准备……”
史思明苦笑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呀,这是我的将军印拿去给他们看。”
最后一位副将出来了,认得出城下所立之人就是史思明,赶紧开了城门,迎接进来。之前的那个守卫也被史思明亲自下令斩了。
史思明经过了一番洗漱之后,走出屏幕,来到了大堂上。看到众人都在等待自己,之前的主将感觉回来了。
细细观察之后问道:“怎么不见蔡希德将军呢?”一人回答:“蔡将军已经传人来报,说是三日后即到。”
史思明暗暗点头,举起酒杯:“来,本将军敬你们一杯,感谢你们的招待,虽然我们此次战败了,但是由于兵员与敌军数量悬差较大,能够让李光弼部队付出沉重代价也是值得的,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纷纷附和,有一副将开口问道:“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防备郭李大军的进攻?”史思明问道:“如今邺城还有多少兵力?”副将支支唔唔:“不到一万。”
大家听后,惶恐不已。有的低声叹道:“这可不行呀,唐军合起来有近二十万,我们一万这不是以卵击石吗?”还有的人担忧:“这还能打吗?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城破的,我们怎么办呢?”
史思明都听在耳朵里,自己心中也没底,但是不能泄气,还需鼓舞士气。
遂道:“大家请放心,我这次来呢,就是与大家一起保护邺城的,不会让你们受到一点伤害,另外,本将军已经致信给安将军,不久就会拨兵来援,况且距离我们不远的上党郡还有好几万的蔡将军驻军呢,所以大家不要害怕,只要这次郭李二人来犯,我们一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不到三日功夫,郭子仪便与李光弼会合了。
这是两支平乱的主力部队,也是皇上倚重的两位大将。郭子仪再次看到李光弼十分激动,李光弼也是热泪盈眶:“郭公,你终于来了,末将甚是想念呀!”
郭子仪笑道:“李公客气了,郭某不敢当呀,如今你也身为地方节度使,统领数万兵马怎能自称末将呢,在我心中,你我二人犹如朋友,不分彼此。”
李光弼拉着郭子仪的手:“好好好,你说的对,可是不管怎样,你始终对我有提携之恩,我是不会忘记的,来,赶快坐下,来人,拿上最好的关中醇,今天我要好好款待这位老友。”
郭子仪与李光弼对立而坐,酒过半巡,二人伤感起来。郭子仪率先道:“哎,如今的大唐已不再是之前的大唐了,藩镇割据严重,官府腐败者众,如今乱贼趁机作乱,山河破碎,宫宇不保,真是让人哀叹呀!”
李光弼亦是如此:“皇上之前政绩清明,广开言路,自从时局大稳,经济繁荣之后,我们的皇上开始骄傲自满了,没有了太宗的谦虚与自律,再加上杨国忠这样的奸佞小人当道,朝廷被他们搞的乌烟瘴气,这乱如何不发生呢?”
郭子仪喝了一口酒:“如今的局势还尚不乐观,贼兵势大,我们虽然取得了几场胜利,但是仍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安禄山还没有死,皇上这阵子也是夜夜难熬,听说连杨贵妃都不理了。”
李光弼哼了一声:“不理才好,那个祸国殃民的女人,就是她整日迷惑皇上,所以才会导致如此局势,这个女人今后不能留在皇上身边了,否则真是我朝不幸呀!”
郭子仪不敢苟同:“李公,我倒不认为如今的局势是由一个女子造成的,首先的罪魁祸首就是藩镇割据严重,边将拥有大权重兵,时时刻刻威胁着皇权,再者宫廷内部管理混乱,宦官受宠,贤后被诬,皇子争位,百姓困苦,所以这些都是祸源;
而我们这些拥有重兵的大臣,虽然现在很受皇上重用,但是自己也要随机应变,多做一些让皇上放心的事,不要太过贪恋权位,这样或许就会更能长久,你明白吗?”
李光弼点点头:“恩恩,我明白,好了,我们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依照现在的局势,你认为我们有取胜的机会吗?”
郭子仪自信道:“虽然贼兵气盛,但是我们占尽了两大优势,一者地利,二者人和,所谓地利,乃是全国重要府郡、军事要塞都在我们手中,所谓人和,这不用说,我们拥有的人马是安禄山的两倍还多,这就是我们取胜的关键。”
李光弼存疑道:“可是,连东都洛阳都被敌军占领了,天下臣民皆丧气,而贼军却更加肆无忌惮。”
郭子仪解释道:“没错,洛阳的确现在在阿史那承庆手中,但是迟早会被我们收复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李光弼放下了酒杯:“阿史那为人急躁,勇猛无比,他一直着急拿下京城长安,只是因为北上之路被颜真卿切断,故而迟迟未能进攻长安,但是洛阳粮草充足,我想阿史那迟早有一天会进攻长安的,到时我们都来不及呀!”
郭子仪皱眉,稍加分析才道:“李公担忧的没错,可是长安不算卫军,新招募的士兵多达十万,而且又有高仙芝、封常清这样的名将守卫,我相信长安短时间内无忧,除非……”
“除非什么?”郭子仪叹道:“除非朝廷内部不合,政令不一,这样就难说了。”
李光弼叹道:“但愿吧,别出什么差错,我们明日便进军,你我各率本部东西出击,一举拿下邺城,让史思明无处藏身。”
次日,天空不见阳光,到处一片灰蒙蒙的。郭子仪率领本部人马从西线进军,而李光弼则带着大军沿河而下,两军相约于邺城下,准备开始总攻。
得知消息的史思明没有向众人打招呼,私自带着心腹乔装逃跑了,不久邺城即被拿下。郭子仪没有停留数日告别了李光弼,转战赵郡。赵郡太守是郭献繆,是被叛军将领蔡希德任命的。
经过激战,郭子仪大军包围了赵郡,由于是座孤城,没有援兵,数日后被李虎山攻进城中,郭子仪斩杀了叛臣郭献繆。
李虎山来到了赵郡的后山找到了郭子仪:“将军,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后山呢?”郭子仪遥望远处的秀丽山川:“你看呀,这美好的河山多么令人羡慕呀,可是却无辜的毁在了战乱中,还有你眼前的这座城池,支离破碎,让人看了伤心。”李虎山回答:“我知道你不忍厮杀,喜欢美景,但是我们也是身不由己。”
郭子仪叹言:“是呀,身不由己,我们只有尽早灭掉叛贼,才能保得还没有遭到破坏的城池,只要叛军一日苟活,我们的城池、百姓、房屋就会丧失,我们的大好河山就会被血染,这是我们这些作将士的责任,我希望你能明白,对了,你来有何事?”
李虎山道:“军中的粮草不多,我们下一步如何行动?”郭子仪双手背后:“既然粮草不多,我们不能久留,我与李将军商议过,赵郡若下,我们会在常山汇合,围剿博陵。”
李虎山听懂了,随即说道:“那好啊,我这就告诉军官们,让他们不要焦急。”
欲走,郭子仪却拉住了李虎山的衣袖,目不转睛看着他:“大……哥……”
足足震惊了李虎山。
这个从军以来一向威武严肃的主将今日竟然发出了如此柔情的声音,“这段时间苦了你,跟着兄弟我艰苦生活,不顾生死,真是难为你了……”
李虎山笑了:“瞧你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放心,大哥死不了,我们还要一起回长安的!”郭子仪看着远去的李虎山,有种说不出来的悲凉。
就在郭子仪大军开拔后不久,史思明再次集结重兵尾随其后。只见郭子仪的后卫队骑马仓促来报:“报告郭将军,史思明再次纠集两万大军追赶而来!”
吓得众人一阵唏嘘,李虎山纠正马头:“将军,这该如何是好?”郭子仪追问:“史思明距此多远?”来人回道:“不足四十里!”此话一出,全军沸腾,将官议论,士卒止步。
郭子仪当机立断:“命令所有人马,停止前行,就地扎营,后军变前军,以防贼兵来袭!”
李群主动请缨:“郭将军,末将愿往前军处指导。”郭子仪安慰道:“好,李将军临危不惧,到了之后,切忌不可随意出兵应战。”
李群收刀大喊:“诺!”
郭子仪吩咐:“其余人听令,周芳监军,仆固怀恩留在后军,随时接应李将军的人马,李虎山随我入中军。”
率军赶来的史思明问道:“郭子仪军队现在何处?”
手下回道:“郭子仪大军已经于前方十里驻扎下来。”
史思明惊讶道:“十里?我们跑地这么快?”
副官问道:“史将军您看,我们要不要趁机进攻?”
史思明迟疑:“不可,郭子仪此人狡猾无比,他明明知道我们在后面追杀,而他却不加速逃跑,反而停在了我们面前,其中毕竟有诈,我们不可不防,所以我意,全军停止追击,就地扎营,随后而动。”
郭子仪听到史思明就地驻扎的消息喜不自禁,他明白史思明此人不善用兵,放弃了一次大好机会。本来应该趁其兵锋
正锐,一鼓作气追杀,或许自己会吃力很多。
但是史思明竟然没有这么做,给了郭子仪喘气的机会。时间已经过了整整四日,迟迟不见史思明出军,郭子仪见状唤来了诸将:“咱们长话短说,大家请看,我们现在附近有条沙河,只要我们主动出击,叛军则无后路可退,这次是我们歼灭史思明部队的大好时机,李虎山听令,明日出战,挑衅史军,当然这不可能让史思明立马出动,
但是无妨,后日由仆固怀恩率军挑衅,第三日由周芳,第四日由陈昊出战,你们来回不断激怒史思明,我相信不出五日,史思明定然出军,到时我们就可以打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