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礼入刑”即你的言行如果超出了礼仪规范的要求,那么就落入了刑罚惩罚的范围。
古代夏商之时,人们普遍认为社会的一般规范并不是今天人们所指称的“法”,而是“礼”。“礼”源自于先民对神灵的祭祀活动。在古代那个神灵与祖先合一崇拜的年代,这种祭祀活动中形成的礼仪规范,逐渐便成了人们遵行的准则。渐渐地将许多重要的社会习惯也赋予礼的形式,以使人们普遍遵行。
经过夏商时期,已经深入人心。但是任何社会都会有不遵守和破坏社会规范的言行,因此,相应的制裁方法便应需而生。我们的祖先从远古部族之间的征战经验中得到了启发,将战场上的杀戮手段,有选择地演变为刑罚手段,用来惩罚违规逾礼者,这就是“出礼入刑”。
在西周礼、刑二者的关系上,礼居于主导地位,刑要服从礼的指导。因为礼是积极的主动性规范,是禁恶于未然的预防;其功能在于全面地预防社会犯罪。刑居于辅导地位,在礼的指导下对已然发生的犯罪进行制裁,处于消极与被动的状态。
到了春秋战国,礼崩乐坏,儒家孔子主张学习先周,重拾周公之礼,重竖“礼”之大旗,但并未重视。后来,法家形成,主张以法治国,以刑治民,强国争霸,受到各国诸侯的青睐。在此期间,儒、法两家围绕对待“礼”和“法”的态度进行了激烈的辩论。从理论上,儒家的“礼”更胜一筹,从实践上,似乎是法家的“刑”更行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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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让府中的会宾堂内,在会席的左侧,从门口向内依次坐着韩非、魏予、魏让三人,中间的主位坐着荀况,会席的右侧坐着两位年轻公子:里侧的那位公子一身白衣素服,却掩饰不住他身上的贵气,面若冠玉,十七八岁左右的脸上,一双充满神采的眼睛流露出远超他年龄的沉稳;外侧的那位公子,虽是同样的白衣,却少了里侧那位公子透出的贵气,同样俊俏的脸上多了几分文质彬彬,书生之气,手持墨笔,准备着记录后面谈话中的真知妙言。
“苏扶冒昧来访,如有打扰之处,还望荀卿多多见谅。”里侧的那位公子也就是苏扶向荀况拱手说道。
“苏扶公子,言重了。”荀况拱手回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苏扶公子能不远千里来访,与荀况坐而论道,乃是荀况的乐事。”
“荀卿学识渊博,乃天下闻名的大家,苏扶浅陋后学,不敢与荀卿坐而论道,只求作荀卿门下的一小小学童,接受荀卿的教诲。”苏扶谦虚地说道,随后很诚恳地看着荀况,道:“荀卿,苏扶有些问题想问于荀卿,若是有不妥之处,还望见谅。”
“公子无需担心,但说无妨。”
“荀卿,据苏扶所知,当今秦国相国李斯乃是荀卿的学生,而李斯凭的是法家之术获得秦王的赏识的,而非荀卿所学的儒家之学,不知为何?”问完,苏扶心中有些没底,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荀况。
“呵呵……”轻轻地笑了几声,冲淡有些僵硬的气氛,荀况并没急着回答苏扶的问题,而是问:“苏扶公子,荀况问你,你是否认为这法家之术和儒家之学乃是两家不同的学术?”
“嗯。”苏扶点了点头,心中不解荀况此问的用意,问:“这法家主张以刑治民,而儒家主张以礼教人,两者相反,难道不是两家不同的学术?”
荀况微微摇了摇头,跟着问:“苏扶公子,你可曾听过我儒家有言:‘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当然听过。”苏扶点了点头道,跟着说:“此话出自《礼记》,大夫不受刑,庶人不受礼,两者尊卑有别。”
“非也,非也。”荀况笑着摇了摇头,跟着解释:“人之初,性本恶,后天辅以礼教,方可使人转恶为善。人心向恶,使人由恶转善,难由其自为之,需以外力强为之,加之以规矩,此便是礼教……刑与礼看似不同,但内有相通之处,大夫用礼,庶人用刑,皆为治人,只是名分不同,化为两法。不过,用以治国,岂可两法,故法家重刑,儒家重礼……”
“若说起来,法家之说亦是源自我儒家之学,经过数代法家之士发展,别具一格,自成一派。”说完,荀况看着苏扶,问:“苏扶公子,荀况方才之言,可否解你心中的不解?”
“嗯,苏扶受教了。”点了点头,苏扶望着荀况四人,有话想问,但又觉得失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出口,停在了那里。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穿他的想法的荀况便问:“苏扶公子,可是想问儒家之礼和法家之刑,孰优孰劣?”
“嗯。”点了点头,苏扶立刻拱手向荀况告罪道:“若苏扶之问有不妥之处,望荀卿恕罪。”
“公子多虑了,你我之间此刻坐而论道,当是畅所欲言,我儒家之礼虽是博大,难免亦有短处,无须讳言。”说完,荀况不急着回答苏扶的问题,而是反问:”苏扶公子,以你之见,现下之势,儒家之礼和法家之刑,孰优孰劣?“
“呃……”苏扶顿时犹豫了起来。
“公子,心中若有想法,尽可畅所欲言。”荀况鼓励道。
“那,苏扶就失礼了。”苏扶拱手道,跟着放下双手,说:“苏扶有一位老师是儒家的先生,苏扶从其学习儒家之学也有四五来年,对儒家的以礼教民,行仁政亦是颇为推崇。只不过,遍观天下各国,苏扶未见有一国推行儒家之礼教和仁政。反倒是以法家治国的秦国,从当初的西陲小国逐步发展至今日的强秦,大有吞并六国之势。这些苏扶看在眼里,不得不认为法家之刑要胜过儒家之礼。”
听完,荀况脸色淡然,未有一丝不悦之色,刚要开口,堂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不一会儿,就见魏林出现在门口,脸色有些慌张。
“魏林,何事如此慌张?”魏让问。
“主上,出事了。”魏林拱手回道,跟着停了一会,平复下因疾走而带来的喘息后,看了苏扶他们那边一眼,说:“主上,这位苏扶公子的侍从和白阖公子不知为何,言语发生冲撞,在后院动起手来了。”
“什么?”苏扶失声叫道,跟着拱手向荀况赔罪,说:“荀卿,苏扶驭下无方,致使冲撞了府上之人,苏扶之过甚矣。”
“苏扶公子言重了。”荀况说道,“我们还是先过去看看吧。”
魏让府后院的草地上,两个一蓝一白的人影交缠在一起,是交手的白阖和王贲两人。由于王贲并未随身携带兵器,为了不占他便宜,白阖便将龙渊剑交给子通,赤手空拳与他对斗。
不过,与之前和冉吾他们的比试不同,这次与王贲的比试,经过开始的试探,发现王贲招式的套路没有多少章法,简单直接,又有几分熟悉之感,白阖便放弃用招式以巧比斗的打算,针锋相对,以本能应战。一开始,子通看得是云里雾里,便问一旁的柳雄是什么名堂,柳雄便回之曰:“泼皮无赖之殴斗。”
虽是“泼皮无赖之殴斗”,但白阖与王贲两人,你一拳我一脚,拳拳到肉,越来越有劲,柳雄和子通两人看得是相当起劲,还不时出声给白阖加油。
看到白阖用手肘狠狠给了王贲的后背一下,锤得他往前冲了几步,差点趴到地上,柳雄立刻挥手鼓掌大喊:“白阖兄,干得好,再给他几下,打得他五体投地,像只乌龟一样趴到地上。”
“白阖大叔真厉害。”子通跟着喝彩道,“再来几下。”
白阖这边有柳雄柳雄两人给他喝彩,王贲那边的声援便没这么足了。只见他的小弟站在一旁,不似柳雄和子通两人那般席地而坐,也没有鼓掌高声喝彩,只是低声在那为自己的大哥加油,俊俏的小脸上因为场上形势的变化而阴晴不定。
看着中间白阖王贲两人的比试,子通瞄了王贲小弟那边一眼,不禁有些好奇,向柳雄这边靠了靠,问:“柳雄大哥,他为什么不跟我们一样坐下来,一直站着,不觉得累,也不见他给他的大哥鼓掌喝彩?”
转头瞄了俏公子那边一眼,柳雄有些深意地笑了笑,对子通说:“子通,人家可能是有什么难处或是其他原因,不想或不能坐着,又不便大声喝彩,我们还是专心看白阖兄的比试,莫要管别人的闲事。”
这时,闻讯赶来的荀况等人也来到了后院,看到中央比试的两人,尤其是王贲,苏扶的脸上有些不好看,拱手向一旁的荀况告歉:“荀卿,苏扶驭下无方,与贵府的人发生冲撞。苏扶这就过去让王龙停手,向贵府赔罪。”
说完,正当苏扶准备向白阖那边走去时,荀况却伸手拦住了他,说:“苏扶公子,先不忙着过去,我们先看看。”
“荀卿,您这是何意?”苏扶不解地看着荀况道,一旁的魏让三人跟着不解地看着他。
“难得有如此精彩的比试,我们何必打断,在一旁静观,不是更妙?”荀况反问道,转头向白阖那边看去。
翻身甩开白阖,王贲发现了在一旁观战的苏扶等人,一个失神,被白阖击中胸口,后退了几步。随后,也顾不得向白阖发动反击,王贲径直向苏扶那边走去,来到他的面前,向他拱手恭敬地问:“公子,您怎么来了?”
苏扶脸色一沉,问:“王龙,你可知罪?”
被公子这么一责问,王贲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惶恐,立刻拱手请罪道:“公子,王龙一时兴起,忘了公子的教诲,请公子责罚。”
“不用向我请罪。你在荀卿府中动手,扰了府中的清净,还不速速向荀卿请罪?”苏扶喝令道。
“是,公子。”王贲应道,正准备拱手向荀况请罪,荀况笑了笑,拦住了他,说:“何须告罪。让我们看了如此精彩的比试,饱了眼福,何罪之有。”
这时,白阖也走过来,拱手向荀况问:“荀老师,你们怎么来了?”
“白阖,你们在后院搞出如此大的动静,我们不过来看看,怎能放心得下。”荀况笑了笑道。
好奇地打量了白阖一番,苏扶转头向荀况问:“荀卿,这位是?”
“这位是白阖,乃是荀况的弟子。”荀况介绍道,跟着向白阖介绍苏扶道:“白阖,这位是卫国的苏扶公子。”
“苏扶公子,白阖有礼了。”白阖拱手道。苏扶回了个礼,跟着向白阖告歉:“白阖公子,苏扶驭下无方,致使王龙与你发生冲撞,动起手来。苏扶在此,特向你赔罪。”
“苏扶公子,言重了,王龙兄和我只是相互切磋武艺,没有其他恶意。”白阖解释道,转头冲王贲笑了笑,道:“王龙兄,身手不俗,白阖领教了”。王贲跟着笑了笑,说:“白阖兄,弃剑不用,仍占到上风,王龙甘拜下风。”
“王龙兄,谦虚了。”
这时,俏公子也走了过来,看到自己的大哥和白阖居然相互称赞,有说有笑,顿时不满道:“大哥,我不是让你教训他,为何还和他称兄道弟?”
“小弟,公子在此,不得无礼。”王贲厉声喝道。王贲抬出苏扶,王贲的小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恨恨地瞪了白阖一眼,转身向后院外面走去。
看了离开的小弟一眼,王贲回头看着荀况等人,面有愧色,说:“各位,失礼了。”
“王龙兄,这位是?”魏让问。
“哦,让各位见笑了,他是我的小弟,叫王虎。”
走过来的柳雄正好听到王贲的介绍,看了离开的王虎那边一眼,抬手摸着下巴,面露戏谑之色,心中暗念:王虎,王虎,果然是只母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