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匪抢劫,并非路遇某人一时兴起而为之,都是跟了某人多日,设了局的。
哨子一响,马匪收网。
如果是以前,老晋自恃赶车能力强大,会跟马匪周旋一会儿,从一般马夫不敢走的山坡、林间小路之类的地方逃掉,但这次他心里多了个牵挂,老晋心想:这马匪劫财便劫了,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这儿有个娃娃。
老晋抱起娃娃跳下车,狐狸也跟在他身后,他叫了声“驾——”
马长啸着朝着大路的尽头奔去,马匪们的马蹄声也远远地随着马车消失了,老晋看着远去的马车,如释重负,心中知道这一个多月的辛苦都打了水漂,但看看怀里的小狗蛋,又感到如释重负。
秋风萧瑟,四周是荒凉的大漠,老晋的背囊里还有些干粮和水,小狗蛋酣睡着,狐狸在老晋脚边警觉地站着,老晋心中有些悲凉,刚有家人没多久,莫不是要死在这荒漠中了。
这时又有马蹄声传来,老晋听出只有一匹马,狐狸也竖起了耳朵,看向马蹄声的方向,夜幕下,一匹高大的骏马已经停在了老晋不远处。
马上传来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大叔不要怕,我是好人。”
男人飞身下马,老晋一看是个年轻少年的样子。少年爽快地跟老晋抱拳行礼道:“这位大叔,马匪刚从这条路过去,你还能抱着孩子安然无恙,真是命大!”
老晋看这少年眼神正派,又有礼数,就放松了警惕叹道:“唉,我本是个押车的车夫,听出马匪的声音,让马自个拉着东西跑了,才保全了我和我娃这两条性命。”
少年也叹息道:“那你这一趟不是白干了吗?我是个邮差,大叔如果不介意,我正要去隽黎,可以带上您,到了人多的地方咱就安全了。”
老晋看到少年背着根一人高的棍子,就试探地问道:“邮差背着根棍子干嘛?”
少年哈哈大笑:“行走荒漠,总得有点防身的手段啊……”
老晋看他不像是坏人,就听了他的话,上马随行。
枣红马在夜色里奔跑着,载着少年、老晋、狗蛋,狐狸在马儿身后不远处跟着。
一路上少年给老晋水和干粮,待到一行人到了隽黎边境的莫休城,少年解开背囊,硬要给老晋银两。
老晋知道若不是这少年,自己和狗蛋在大漠上捱上一夜,现在生死难判。临走这小伙子还要给自己银子,老晋心里不胜感激,握住小邮差的手说:“您是我们父子俩的救命恩人呐,敢问您多大了?”
小邮差笑笑说:“见人有难,自然应该帮助。我今年十六了。”
老晋说道:“我家小狗蛋还是个小婴孩,我这个当爹的没出息,将来让我娃报答你。”
少年看看还在襁褓里酣睡的狗蛋,笑道:“大哥说话可算数?”
老晋回答:“当然算数。”
少年看老晋认真的样子,说道:“没准以后我真得受令郎照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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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的未始山,姬乾站在院内,常胜、乌然跪在他面前,姬乾有些感慨,十六年来和这两个徒弟朝夕相处,今天就要送他们下山了,姬乾心想:吴鸽子那个话痨还小,看来要雇个老妈子帮忙打扫乾坤轩了……十六年前常胜、乌然小的时候,姬乾也雇过老妈子,那个老妈子每走一步就有十句话要说,烦得姬乾每月只好另附她一份闭嘴费。如今这个小话唠徒弟已经够烦了,再雇老妈子的话,一定找一个话少的老太太……姬乾想着,不禁叹了口气。
两徒弟看到师父叹气,都以为是舍不得自己下山,想到平日性格怪异的师父,竟也有情意绵绵的一面,两位少年的心头都泛起了阵阵离愁。
师徒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姬乾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走吧,下山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下生后的人生路,也切记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走,走的时候别回头,以后也别回来烦为师。”
姬乾说完,看两徒弟还跪着不愿意起来,就上前把两人扶起,从袖中掏出两个玉葡萄坠子,分别交给常胜、乌然。
两人接过信,又再跪下。
姬乾说道:“一跪再跪,为师给你俩新买的短布衫都跪脏啦,难道还要师父掏钱再买给你们两套么?这两个葡萄玉坠,希望你们带在身上,一是让你们记得自己是姬乾大师的徒弟,不能干出有辱师门的事,二是玉坠中有我写给你两人的锦囊之计,以后若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再打开看吧。”
常胜和乌然下了山,荣国尉贾逢龙已经带着白名黝黑健壮身披甲胄的虎贲卫士,浩浩荡荡地在石阶下列队站定了,常胜在人群中一眼看出了贾珍儿,贾珍儿也正望着他们的方向,六七位虎贲卫士抬着两个大木箱从队伍中走出,箱盖一开,是两幅玄铁盔甲,贾珍儿和父亲贾逢龙也穿着一身铜甲,头盔上的红缨随风飘荡着,很是帅气。
贾逢龙留着络腮胡,一只受过箭伤的眼睛上蒙着蛇皮眼罩,他个儿不高,却格外健壮,跃身下马,震得地面也颤动了。
贾逢龙向常、乌二人抱拳致意:“常胜、乌然两位小英雄,本人荣国尉贾逢龙,奉荣王之命宣布,从今起,常胜为荣国豹子营冲锋都尉,乌然为荣国宫西宫郎尉。这两套玄铁盔甲,由落入荣国境内的陨石精炼而成,世间只此两副,是荣王赠与你们的见面礼礼物。”
常胜看抬箱的一众壮汉累得气喘吁吁的样子,知道这两副玄铁盔甲重量肯定非同一般,常胜走到箱跟前,朝地面重重踏了一脚,常胜的钢练功修为极深,脚掌所踏之处,地动山摇,一声轰鸣!两个箱子连同几位壮汉被震得飞了起来。
乌然足底运气,如鹰一般展臂跃起,在半空中又像羽毛似的闪转腾挪,把腾空的盔甲都套在了身上,常胜弓身一跃,单臂接住了自己的盔甲,又大吼一声,空中原本被震得横起竖八的壮汉,都像被这吼声接住了似的,慢慢落到了地上。
常胜原地换上盔甲,和乌然站在一起。
围观的队伍看得目瞪口呆,安静了许久才又爆发出阵阵赞叹声:
“两位英雄真神人也!”
“这世上竟有如此高手!”
“能有这样的高手坐镇荣国!我辈与有荣焉。”
常胜和乌然坐上马车,一路在大部队的赞赏声中回了荣都。
荣王、陈豹将军、太师蔡荪与荣国几位重要大臣、几个大家族的代表,一起设宴欢迎了常胜和乌然。贾逢龙对这两位高手的到来很是喜欢,他在大殿外值守,问同在值守的女儿道:“珍儿,你说这两位英雄孰高孰低?”
贾珍儿对自己父亲也是冷冷地说道:“都很厉害,都身怀绝技,何必分个高低?”
贾逢龙使出了对待贾珍儿的绝技,扭动一身腱子肉撒着娇说道:“宝贝闺女,你说说呗……”
贾珍儿看到年逾六十的父亲这般甜腻的样子,有些无语,无奈地扶着自己额头,回答道:“论武艺,乌然在上,他的玄铁盔甲与身体隔着一寸的气场,一路都未让盔甲沾身,所以并不是真的穿盔甲,更像是用盔甲在练功,气功了得。但论人品,常胜在上,他为了在军中立威,一脚震起几位虎贲士兵,又不忘用吼声将他们接住,让他们平安落地,有仁心。所以常胜更高一筹。”
贾逢龙说:“哈哈,那莽汉常胜在你眼里原来这么好啊……”
贾珍儿冷冷地看了自己父亲一眼,离开殿门到四周巡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