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苕投奔他们五日后,他们到达咸阳,住进了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栈,丝毫不惹眼。
夜幕降临,芸苕因是女子,只身一人住一个房间,隔壁就是他们几人正在研究、议论着什么。芸苕贴着墙壁,尽力听见他们所说。
“但是我们又不知道!”一人说得有些大声,有些生气的样子,之后是碎碎的、劝他小声的声音。
“得派个人去咸阳宫,打探消息。但是,必须进得去出得来。”传来那位领头的人坚定的声音,“我去!”
之后是各种劝阻的声响,什么“群龙无首”什么“万万不可”……
芸苕只知道,她真得想回咸阳宫了!只要自己做得到的事情,断会帮他们完成,也算报了他们帮自己的恩情。于是开了自己的房门,轻叩隔壁屋子的门。
霎时间里面鸦雀无声。
来开门的是那位男子,他样子像是松了口气,但并没有多么明显并且也没有请芸苕进去。
“我是来问你们一件事的。”芸苕反倒没顾及什么便走了进去,“我要怎么报答你们?”
众人显得有些吃惊。关好了门的他转身一笑:“我们不需要你的报答。”
“你们需要。”芸苕语气格外决绝,并且瞪了那人一眼,“我可以潜入咸阳宫,进得去、出得来!只要你们信任我,我就去!”
大家面面具觑。遗忘了芸苕偷听他们说话的罪过。那人突然笑出声来:“呵呵……你知道我们想要什么吗?”
芸苕摇头,想了想之后补了一句:“你说吧,要什么?我不问为什么。”
此时的芸苕并不在意这些,
那人摇头:“你知道我们想要什么,就会知道我们要干什么。”
芸苕愣了一秒,冷笑:“说到底是不信任我。也对,只认识了五天的人,怎能信任呢?那你们还有什么更好的人选吗?”
答案自然是没有。
那人低头斟酌一番,皱着的眉头锁得更深了,但他最后还是谈了一口气,说:“好吧,我就赌这一次。你务必要在两个月内到这里与我们会合,否则,下次再见,我们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你的。”
此时的芸苕并不考虑那么多了,只是答应了他,随后洗耳恭听。
“我们想要的是……嬴政最近一次东巡的路线图!”他严肃认真地说,说得虽然很小声,但是却很有力,“怎么样,办得到吗?还有出发的时间甚至是行程,也要一并写在地图上。”
芸苕确实是明白了他们想要干什么,言语有些结巴:“你,你们,难道是想要……想要……刺秦?!”
那人点了点头,之后他习惯性地幽然一笑,回到了平时的样子:“作为交换的条件……我可以告诉你,我叫张良,字子房。”
芸苕知道自己已没有退路,而且自己从来没想要知道他的名字,毕竟没有什么意义。甚至这名字很可能是假的……可是不得不说,这是一种信任她的表现,使得她根本无法推辞。但芸苕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一句:“那如果,我后悔,不去了呢?”
“那就像刚刚所说的那样——除掉你。”张良说得毫不犹豫,“要不然你以为呢,留你一条性命吗?”
“好。张子房,那么……我去收拾行装,夜里出发。辞别后便两个月后再见了!”芸苕不敢再说什么,但心里仍是怅然。
但难道要让自己活着,之后害死始皇帝陛下吗!?
夜深了,大家都没去睡,芸苕将要走了,她没带什么,不骑马,决定走回咸阳宫。
“再会了。”芸苕说得很小声,而为了别被人发现行踪可疑,送她出客栈的,只有张良一人。他听见了,淡淡地一笑:“是啊,再会了,公主殿下。”
芸苕回头瞪着张良,目光中尽是吃惊、担忧以及各种复杂的东西,但它们都被黑暗埋在了芸苕的眼眶里。可张良看似发现了她的情绪,又是戏谑地一笑:“你难道以为,你自己藏得很好吗?希望,你别一去不回。”说罢这句,他便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回去,门一关,人立刻不见了。
芸苕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行李袋子,步入更加纯粹的夜色之中。
前方的前方,便是灯火通明的咸阳宫。
回忆结束。
在芸苕记忆里,咸阳宫是极其美的。不仅是庄重,也有一份温暖蜗居在此,多年以来一直都寸步不移。但也许是始皇帝陛下的死、扶苏公子的死以及蒙恬的死,使得这里变得冰冷、血腥了。芸苕曾记得李斯向始皇帝陛下建议焚书,也记得他曾因为术士让他身居宫殿不见世事而杀死术士。但芸苕更记得在后花园中和胡亥并肩行走、说笑甚至嬉戏的陛下,更记得那个夜里挑灯批改奏折以至于一夜不眠的陛下,更记得修建长城计划延迟时那满目急切的陛下。
有人说他是个暴君,芸苕从未反对过。因为作为一个君王,是一件极难的事情,毕竟高处不胜寒。但她从来不认为,子婴也是一个暴君——最简单的问题在于他连一个正常的王都不是。子婴由赵高推上王位,但在登基之时赵高已被子婴杀死。可惜,迟了。只手回天,想必任何人都做不到。
于是商讨之后,投降成了最后的决定。
大殿之上,子婴和芸苕刚刚叹惋了大秦的灭亡,一段的沉默之后,由沛公刘邦带领的队伍走了上来。最前边是刘邦,身后是曹参、萧何等人。
他们上了台阶,走进大殿。芸苕和子婴连忙行礼,但他们几乎都在惊叹这里的华美,没理二人。
“啊,对了!”刘邦转了一圈过后看向子婴,“你们这里,有没有美女啊!?”
站在阶梯下的张良一愣,眉头立刻微皱,萧何也一样,但是同样表现地及其含蓄,根本看不出来。
芸苕抬头看向刘邦:“沛公。您多在这里走走看看,自然会找到许多的,当然,不止会是美女。”
刘邦面露喜色,一回头看向身后众臣:“传我命令,大军休整几日!”说罢人影隐到了后边去。
下面众臣,除了萧何和张良,个个欢欣雀跃。
芸苕冷冷地看了那人群一眼,目光中是极度的冰冷和陌生甚至含了几分的仇恨,令张良觉得这个女子完全不是十三年前那个帮他找到始皇东巡地图的女子了,并且就像一个完全不认识这个世界的人,一个仇视全世界的人。
可人,到底总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