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侍卫只拉开了一点点,没看见里面的人儿,同时也并没有任何回应。
“公主……殿下!?”侍卫拉开整个车门帘,里面却是空空荡荡,和新的车子无异的样子。
居然……不见了?!
消息在队伍里穿得很快,但侍卫队现已死伤大半,幸好那队人马相救,否则恐怕整个车队都要被山贼杀死。
但是很快,那队人马领头的那人就调转马头,一下子纵马离去,不给任何人看明白的机会。
来得及时,走得迅速。
但是……公主呢!?
虽是随了方士们的愿,但余下的几个侍卫决定弄个水落石出,不仅为了公主,也为了让送命的兄弟没有白死。
但停泊、寻找了不到半个时辰,一个侍卫恍然说:“不行,我们如若再这样停泊下去,怕这些盗匪的同伙要找来,那时候怕是……”
方士们找到了理由,便纷纷附和,其他的侍卫想想也是,但主动要求留下来寻找公主,之后直接护送公主回去。
方士们表示求之不得,但假装思考了一小会儿就“勉强”同意了——从此,他们的逃离计划的前景一片光芒,再无任何阻拦。并且就算他们不死,这也只是一场意外,更不用说什么被揭穿了。
只是那队人马的来历和公主、侍从的下落,成了一个他们完全不想知道的谜。
而这时,芸苕正走在远处的树林里,身上的衣裳是普通但较为富裕人家小姐穿着的二绕短曲裾,裙子并不长,反而有些短的样子,在这个略显泥泞的地方行走,连提裙子的动作都免了。
芸苕恍然听见身后有马蹄匆匆行进的声音,以及骑马者的谈论嬉笑,下意识地转头,看见的是远处模糊的人马扬起的不大灰尘。芸苕一愣,然后往边上走去,想就此避开他们的直线行径。但是这队人马进入树林之后,速度也就渐渐变慢,越来越慢,以至于到了最后,马匹已是在惬意地行走罢了,比人自己走路的速度来得还要更慢。
在众人谈论造成的杂乱之间,领头的男子忽然看见前方一个一晃而过的身影。
“大家注意,有人。”他仅此一句,将身后十余人的神经一下绷紧了。他们勒住马,停下来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领头的那人向他所看见的人影奔跑的方向走去,芸苕也听见了那马匹蹄子一步步踩踏枝叶以及小径的声音。她知道藏不住,干脆直接从一棵树后走到那人那马面前去,反而让马匹和那人略感吃惊。
芸苕仰视着马上的那人,目光里仅是调皮和可怜。
“你们是什么人?不会……害我吧?”芸苕倒是说了自己心里想的话,“哦,对了。你们有没看见大路上有一个车队?嗯,就是……商人的队伍!”
那人更加觉得有趣,下了马。芸苕这才看清他的样子。看上去是二三十岁的样子,眉目清秀、五官端正并且很白。身型偏瘦且比较高些,头发束得极其工整。身上所穿是普通的直裾,粗看是单一的白色,但细看却有不知什么纹饰的暗纹,令人觉得这是一个家里有钱的贵公子。
“车队?”他有些诡异地淡淡一笑,“我们方才从盗匪手中救了一队。你是于他们同行到此的?”
芸苕这才知道车队遭到袭击,但幸好有他们相救,只是总觉得这人的语言表情都有试探的意思,于是想了想说:“不是。只是赶路的时候遇上,借了些东西,后来在这林子里睡过去了,想着要还呢。”说着,芸苕举起手中的玉梳,因为她发现身上除此之外没什么可以拿出来的了。而他看着那梳子,忽然皱了皱眉,用左手轻轻拉扯过来一点点,很快就松开了,眉头也松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怕是走远了。”他转头看了看大路的方向,“只不过倒是救错人了。”他说着,手不经意间握成拳头。芸苕感觉不对,也庆幸自己并未说实话,但实在好奇为何,于是开口问:“救了就救了,怎么说是救错了?”
“不该问的就别问!”他的语气突然变重,飞身上马,“你要去哪儿?是风餐露宿几夜没睡吗,怎么睡在林子里。”
芸苕本想再编一个借口,随意说一个地名,但却不知为何只吐出一个地方来:“我要去咸阳——”
那人微微斟酌了几秒,看着她然后一笑:“那么我们倒是同路了?不如就一起去吧。会骑马吗?”
芸苕有些惊异,但毕竟缺少戒心,只是点了头:始皇帝曾经命人教过她,毕竟秦国尚武。
可慢慢的,她自己都觉得不对劲。明明只是萍水相逢,怎么忽然就要求同路而行呢?
而这一切并不能让芸苕多加太多的思索。第一日时,她对所有人都还是敬而远之,但后来她慢慢地便与众人的关系好起来了。而且好奇心驱使着她私下问了一人关于救人的事。
“救错!那是当然的啦!”她所问的那人答她,他是几个人中嘴巴最不严的一个。他压低了声儿,看了看四周,继续说:“你没看出来?你这梳子!”他又啃了一口手上抓着的肉,“是那个……秦国皇室才能用的!值不少钱呐!”
芸苕感觉浑身一振,并且打了个寒噤:“你们恨秦人?”
“你别打断呀!”那人白了芸苕一眼,“还有啊,救了他们之后,我们才发现啊,那些马匹、车辆,甚至武器,都是秦国军队专用的!至于我们恨不恨秦人……哼!直白地告诉你,我们这里,没一个人不恨他们!他们秦国灭了我们的国家,我们都对他们恨之入骨啊!”
芸苕恍然间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没有想到曾经的别国人是这样恨秦人的。始皇曾经对她说过,秦一统天下,所有人都是秦人,没有别国了,故而都是一样的了。
始皇他错了。芸苕也错了。
他以为铸十二铜人就能避免杀戮和战争;他以为只要一统天下秦国就会永世长存;他以为不采用封建制就可以控制所有人不去造反。
他以为所有人都能明白他的苦心。
他错了。
“那你们为何要去咸阳呢?”芸苕忍不住问了,她想问这个已经很久了。
那人不想说了,答她:“你一个女子,别知道这么多,否则小心保不住命。”
她更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