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云覆雨时,镜花水月间。
钱氏王族内,一如往常的平静中,暗流涌动。
吴越王钱铭半卧榻上,秋日里寒气袭来,外加大军临境将至,他竟没能像以往那般刚硬,一场大病后倒下了。侍女伺候喝完药后正处于迷糊状态,虽然身有倦意,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一旁,钱穆、钱程、钱豹三位皇子外加郡主钱灵沉默不语,静候父亲训话。
钱程拜见鬼公子的事情虽然没有公开,但众皇子也都不是睁眼瞎,各自通过不同的途径打听到了这件事情。这其中,最为介怀的莫过于太子钱穆,一项主和的他不明白父王为何会派自己的弟弟前去问计,这分明是表明立场的做法。难道父王真的老糊涂了,愿意拿吴越万千民众的生命开玩笑?
“太子,这两日朝堂可有要事?”这时,吴越王缓缓坐起身子,在侍女的搀扶下倚在了靠背之上。
“回父王,并无要事,除了……”钱穆适时地停住了。
吴越王抬眼扫了众人一眼,对钱穆没有说出的话他其实心知肚明,而之所以如此发问,也是因为他觉得是时候先在众位皇子之间摸个底了。
“除了什么?”吴越王认真地盯着钱穆催问道。
“除了……除了边境的上报,他们现在一直处于观望状态,没有正式的将令下达,边防将士无法全身心的准备。”钱穆回应道。
吴越王点点头,虽然病卧在床,但曾经依靠武力统一吴越的他,身上、表情上都有一种说不明的威严。
“边防的事情,你还是要多问问程儿的意思,他驻守边境多年,对这方面经验比你丰富。”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各有不同的反应,因为谁都没有听明白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同时,又似乎表示他倾向了主战派。
“父亲,二哥会打仗这确实没错,但这件事情似乎不止是打仗这么简单吧?”此时,一向口直心快而且还站在大哥一边的郡主钱灵开口问道。
对于这个女儿,吴越王向来都是以无端的宠爱为主,全吴越百姓都知道,这个郡主实际上是个侠肝义胆之人,经常为百姓出头,而且又得到吴越王的偏袒,所以,平日里郡主的呼声在百姓中颇高。
“妹妹,你不参政,不知道这其中的要害,还是不要乱说的好。”此时,站在钱程一边的钱豹反之一击。
“我怎么不知道要害了,正是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情关系吴越的未来,所以才要说,你们自己算算,咱们总共有多少人马?能挡得住大宋几十万的大军?”钱灵不甘示弱。“而且,你们平日里也到市井中间走走,百姓们的声音最能表达民意,他们可都说不愿意迎接这场战争!”
“妹妹,话也不能这么说,既然什么事都听百姓的,那你把父王放在什么位置了?他的话你难道就不听了吗?而且,你应该懂得一个道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我们投降了宋军,百姓就一定能过上太平日子吗?”钱豹反问道。
“既然你这么问,那我告诉你,如果避免了这场战争,最起码那些老人还有儿子,那些女儿和孩子还有男人,只要能活着,生活就算不如现在,那也比战死沙场的好。”钱灵没有半点让步的想法。
“父王……”此时,钱程赶忙打断了钱灵的话,“这件事情恐怕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讨论出什么结果,但灵山鬼谷门向来被人们称为吴越的智囊,而且,鬼公子的才略与其师父相比,可以说是情出于蓝胜于蓝,所以,鬼公子的建议,我们还是要认真对待的。”
“恩,没错,我们吴越之地多年来免受外敌侵扰,百姓安居乐业,绝对离不开鬼谷一派的谏言,在这个事情上,他们的建议还是要听的。”吴越王其实已经知晓了钱程拜见鬼公子的过往,但鬼公子的意图也并没有完全表露,现在,正好让众位皇子来讨论一下。
“前几日,儿臣去了一趟灵山,拜见了现在的门主鬼公子,经过他的分析,如果我们真的和宋军交战,也并非没有胜算。”之后,钱程将防线部署按照之前的想法说了一遍,但惟独没有提及南方战线。
“如此,我们只需要将一万守军放于水路,其他精兵按部署分散于西部丘陵地带,利用地形优势伏击宋军的主力军,这样就会大大提升我们此战的胜率。”钱程补充道。
“那,如果敌人从南面攻入呢?”此时,太子钱穆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南面?哈哈,皇兄,你也许不知道,宋军连我们吴越之地都难以逾越,又怎么会派兵去南方呢?”钱程反问道。
“我的意思是,南方现有的兵力。”钱穆虽然不懂战术,但作为太子,同样对各方势力都做了盘点,他清楚地知道,吴越之南,还有一个陈洪进。
“皇兄,不要怪我不给你留面子,就南方那些小势力,就算联合起来攻打我们,恐怕也不用挂怀吧?”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那些小势力肯定不足挂齿,可是你别忘了,陈洪进已经归降大宋,如果他领兵前来,我们的南面可就成了一扇打开的大门。”钱穆提醒道。
钱程点了点头,“没错,这一点的确可以称之为忧患所在,不过作为将领,我不可能不考虑这一点,首先,陈洪进刚刚归降大宋,他并不一定会听从赵氏的差遣,次之,就算是陈洪进能有意出兵,但战场之外,我也能想出一百种方法来阻止他。此次前去灵山,鬼公子同样也为此事为我出了计谋,相信不日,陈洪进就会打定主意,坐山观虎斗!”
“你的意思是,鬼公子也同意打这场仗?”一边,钱灵越听越生气,且不说钱程一介武夫不愿意不战而降,作为一个谋士,鬼公子怎么能拿万千百姓的生命儿戏呢?
“说实话,我真是没想到鬼公子在军事才能上也能如此出众,他的分析不但透彻,而且还掌握到最细小的战略问题,他的口袋里,随身携带的地图比我们的行军图都要详细,兴许,以他的聪明才智,早就预料到了这场战争,提前就作好了打算。”钱程说得兴高采烈,似乎自己已经是打了胜仗的功臣。
听着他们的争论,吴越王始终不言不语,像是入定一般,脸上竟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担忧。
“该死的鬼公子,真想不到鬼谷先生刚死,灵山就交给了这样一个不学无术,草菅人命的畜生,你等着……”钱灵心中暗自发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