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些许迷茫,齐睿终是踏上了那片土地。
一下飞机,一股血腥掺杂着炮火的气味就拱进了所有人的鼻子,齐睿使劲嗅了嗅:这就是战争的味道!这一刻,仿佛他全身的所有细胞都向被激活了般,向他叫嚣着,跳跃着,甚至这一刻他都是带着些许眩晕的。
机场也不能被确保是安全的,队长抓紧时间集合队伍,带领大家驱车赶往自己的驻扎营地。
结果刚到营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接到紧急前线情报,以军向黎巴嫩南部空投9颗集束炸弹,他们刚才下机的机场现在已经被夷为平地。死伤人数正在统计中。齐睿听得眉头直皱,队长却好似看惯了一般,端了自己的饭盒,“饿了一天了,没吃着一点热乎饭,炊事班长,现在还有剩饭吗?给这帮新兵蛋子也整点。”
齐睿对于新兵蛋子这个称呼没有感觉,毕竟现在自己肩上还扛着个学员兵肩章呢,可队里有几个新来的就不服气了,毕竟自己现在也是士官了,有几个还是尉官级别的,自己被人喊“新兵蛋子”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
可这队长就像脑袋后长了眼睛似的,“看什么看,新兵蛋子!说你们还别不服,在这里都把你们老连队里的一套扔掉,要想活着不只脑子好,还得命硬!”
炊事班长老好人般的端来一个大铁桶,齐睿已经十几个小时滴水未进,这下子闻到饭味肚子也跟着叫唤了起来。班长挨个发着大饭缸子,一人一舀大杂烩般的伙食,嘴里嘀咕着:“吃吧,赶紧吃吧,现在这战事一起啊,下顿还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呢!”
饭还没吃完,警报拉响了。
“快快快,一级警戒!”
齐睿现在脑子里“嗡嗡”直响,他明白一级警戒对于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一刻所有学校里学过的所有关于一级警戒的知识点就像是计算机代码一样从脑子里跑了出来,身边的战友已经握紧自己的武器,而他还端着自己的饭缸无所适从。队长狠踢了他一脚,“娘的,待这等死啊!”齐睿这才反应过来。
最后虽然是虚惊一场,可从这一刻起,所有新来的维和军人脑子里都紧绷着一根弦,一时松懈就可能客死他乡。
晚上所有人都睡着了,炊事班长披着迷彩军装,端着一盘包子走出帐篷,“老亓,第一天就这样,会不会对他们打击大了点。”
老亓手指间的烟灰跳跃着,好像都要蹦到了他的手上,他抬起手狠狠地吸了一口,长长地吐了出来:“怎么来的,我就要怎么带回去!”说完,把烟蒂扔在脚底重重地碾了一脚。
炊事班长把手里的包子塞到老亓手里,“吃吧,这是我给你留的。”
营地里晚上没有灯光,夜色里,炊事班长好像已经看透了老亓的想法,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肩膀,“小黑的牺牲,跟你没关系。”
一夜无眠,长距离的飞行和一级警戒的惊吓反而让他们更容易入眠。天一亮,起床号就响了,队长开始部署每个人的工作内容。
齐睿被安排到运输部队,反正都是跟自己所专长的专业没有多大关系的,现在就是一个人顶十个人用,齐睿和战友们戏称:“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进了运输队,齐睿才真正明白什么是满目疮痍,空袭过后,断壁残垣,尘土的呛人气味里满满的血腥味,谁都不知道在这些破败下是多少残肢断臂,多少没有一丝生气的尸首。可偏偏谁也没问,谁也没说。车里都是战友们刻意营造的欢快气氛,互相打听着新人的信息和家乡的消息。
开车的是一个老汽车兵,老兵技术过关,边开车边躲避路上空袭留下的乱石。
“我叫刘爽,他们都叫我爽哥。刚开始啊,他们叫我小爽,这么娘们的名字谁受的了,嘿,后来我就逼着他们叫我爽哥,现在也叫顺了口,哎你叫啥?”
还没等齐睿开口,老兵就接着说,“咳,你们总算过来了。在这里真无聊,队里老兵的那点屁事,每个人都能倒背如流。出门是其他国家的维和部队,搭理人家吧,没意思;你说要是不搭理人家吧,国家面子在这呢。我告诉你啊,在这里抓个蟑螂老鼠都能全队大动员,现在你们来了,我们就有的聊了。”
这时候一个迫击炮弹在车队一侧落下来,老兵方向盘猛地一打,车子拐了个大弯,炮弹震天的响声扬起漫天黄沙,齐睿本能的抱头缩成一团。老兵反而被逗得哈哈大笑,“哈哈哈,小子,抱头没用,要是炮弹真的打到车上啊,你抱屁股也逃不掉。这个是用来试探的,试探我们是敌是友。”
一天之间,齐睿好像已经看淡了生死。在这里要生要死没有用,该着死了,谁也逃不掉。齐睿不管累还是不累,每天晚上都会写一篇日记,自己要是回不去,日记能寄托他对木小小的思念,让木小小看到他的坚强,能忘掉他,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2007年10月18日晴星期四
小小,今天阳光很好,远处还能听到几声“突突”的连发,明天应该还是如此吧。
自上一次离别,已经过去18天,但我却总觉着好像过去了18年。一切如昨,大风卷起黄沙,吹得爽哥只骂娘,现在营地里已经连只老鼠都见不着,爽哥气的直说:连老鼠都嫌我们磕碜。
路上我们搭救了一个了受伤的小姑娘,她的眼睛很像你。如果我能回去,我一定会亲吻你的眼睛,我要亲口告诉你:你不知道,当你看着我的时候它有多迷人。
想你,第18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