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的声音响起了,尼龙琴弦的拨动,让前奏听起来那样舒缓、悠远。
……
穿过旷野的风
你慢些走
我用沉默告诉你
我醉了酒
……
飘向远方的云
你慢些走
我用奔跑告诉你
我不回头
……
赵玄唱着,声音很干净,但歌声里却有一个孤独行走在旷野中的旅人,夜风掠过,只有那轮同样孤独的月亮,陪伴着他……
“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连风都不知道,不知道……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连云都不知道,不知道……”
好安静,一间浮华喧嚣的酒吧,所有人,沉默的聆听,此时此刻,他们不是来寻欢的酒客,不是卖笑的风尘女子,不是追逐欲望的红男绿女,他们只是一群回忆的人,在那个乌兰巴托的夜,在那个夜凉如水的草原,忍不住的回首过往,忍不住的,在心里流一滴泪。
……
林伊只想喝酒,只想把自己灌醉,什么都不要想。
她恍恍惚惚的看到街对面的酒吧,看到了里面怎么也看不清的一切。
她控制不住的朝那走去,到门口时,却听到了歌声传来。
“穿过旷野的风……飘向远方的云……乌兰巴托的夜……用沉默……醉了酒……”
林伊的心在颤,那歌声似乎有一种魔力,只要听下去,心中的防备便悄然瓦解,她红红的眼眶里,晶莹在晃动。
“我用奔跑告诉你……我不回头……”
听到这句,林伊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划过白皙的脸庞。
她想看看唱歌的人是谁,就在要跨入酒吧的一瞬间,林伊清醒了,这种地方,不是她该来的。
歌曲也结束了,林伊擦去脸上的泪水,转身离去。
……
掌声,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哄然响起。
赵玄唱完了,所有人好像都恢复了本性,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口哨,喝醉的人肆无忌惮的大喊着再来一首。
赵玄却坐在舞台中心的高脚椅上,动也不动。
十几秒钟后,眼眶泛红的姜东发现不对劲,揉了揉脸站起来,就在他准备上去时,赵玄却站起身,鞠躬下台,回到了卡座。
“怎么了?”姜东问。
赵玄脸上带着笑,“没什么,想起了一些往事。”
姜东点点头,也不问,举起酒杯,大笑道:“来,喝酒,为小玄子首演成功。”
赵玄笑着举杯,和这帮人一直喝到半夜三点,谁也没有看见,赵玄起身时,消散的眼底的那道悲伤。
……
“不要再弹了,你弹的再好,唱的再好,也买不起房子,车子。”
“可你说过你喜欢,我的音乐都是为了你。”
“别说了,我们都成熟一点好吗,这个不能当饭吃,当房子住,当车开,我等不起,也耗不起了,对不起,我们结束吧。”
……
卡坐沙发上,赵玄猛地睁开眼睛,孙鸣正抱着那把吉他睡在地上。
赵玄坐了起来,头很疼,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发现对面沙发上,姜东也睁开了眼睛。
“玄子,醒了?”姜东撑起身子,啐了一口,“妈的,到底是年轻人,老子这腰啊。”
“几点了?”赵玄问。
姜东看了看表,“中午了。”站起身踢了一脚孙鸣,“起来了,抱着睡有什么用,你有老子兄弟的本事吗?”
赵玄听到这话暖暖的,心中的苦涩也渐渐散去。
都过去了,现在的自己,吃了一颗后悔药,一切,都可以重来。那段感情,那些悲伤,都烟消云散了。
赵玄看着费劲爬起来的孙鸣,突然笑道:“把吉他给我。”
孙鸣愣了一下,姜东却眼睛一亮,望着赵玄微微颔首……
笑着,弹着,青春无敌的面庞,肆意飞扬的节奏,姜东这些黑道人士都跟着摇晃。散在酒吧里的女人们也被这旋律驱散了一夜奉迎的疲惫,纷纷围了过来,兴奋的望着赵玄。
“这是啥歌?听着过瘾。”姜东见赵玄弹完了,问道。
赵玄把吉他一甩,抓起面前的酒瓶猛灌几口,抹去嘴角的酒沫,“涅槃。”
姜东哦了一声,没懂,孙鸣却是个略懂音乐的古惑仔,“那不是个乐队吗?”
赵玄只是笑,没有回答。
……
和姜东这帮人吃过午饭,赵玄就回家了,姜东给了他一个手机,说随时联系。赵玄中午吃饭时说的事情,让姜东很是动心,赵玄昨天晚上一系列举动,让这个在黑道打滚多年的男人看出了门道。
舞台,灯光,布置都是赵玄的主意。然后,这小子穿着校服,也不遮掩脸上的伤,用一种与众不同的方式,让所有人都围着他转,看他表演,听他唱歌,被他左右。
姜东记得他当时还很怀疑,问这样成吗,赵玄就回答了一句,相信我。而中午赵玄说的事,更是让他刮目相看,同时也更好奇,一个高中生怎么会有那么多新奇的想法?
赵玄回到家,倒霉事却来了。
本来回家是想整理一下和姜东商量的事,做出一套完整可行的策划案,但刚一进门,就看见父母铁青着脸坐在客厅里。
这个时候,父母应该在铺子里忙活,怎么?赵玄突然反应过来,学校通知了他们。这几天波动太大,都忘了自己还是个等待高考的莘莘学子。
一如既往的,老娘开骂,老爹沉默,时不时还叹口气。
周立红年轻时很漂亮,是临江纺织厂的厂花,当时厂长的儿子使劲追她,她却偏偏看上了厂里的才子赵大宗,赵大宗年轻时也是文采飞扬,动不动就能写首诗,还会吹小号,就这样周立红和赵大宗结婚了,生下了赵玄。
后来那家国营纺织厂整合,那时被周立红拒绝的马厂长的儿子马建国已经是新一代厂长,赵大宗两口子肯定是第一批下岗的,最可气的是,让他们下岗,却不转出两口子的关系。
赵大宗夫妻找了多次无果,只能认命,组织关系还挂在临江纺织厂的,要找其它单位,必须要把关系转过去,两口子没法再找工作,只能借钱做起了小生意。还好赵玄的舅舅周立成也是作买卖的,有点小人脉,所以赵大宗两口子的便利店还是开起来了。
生活啊,总是能把人变得面目全非。
赵大宗如今也写不出诗了,那把当年风靡临江纺织厂的小号也卖了,文学和音乐在他身上的痕迹,只剩赵玄遗传的那一点天赋。
当周立红说,学校要给予赵玄停学处分,赵大宗再也不堪忍受,落了泪。
看到父亲的眼泪,再也受不了,立马跪在父母面前。
看到儿子下跪,周立红也骂不下去了,叹了一声,也抹起眼泪。赵玄知道,母亲自尊很强,有一颗骄傲的心,虽然靠着体育特长才进的临江一中,但那也是母亲少有的可以在人前吹嘘一下的事。
赵玄站起来,这个时候怎么解释,怎么保证,都是没用的,最多就是让父母心里好过一点,要解决这个问题,只能从秦大海那老色狼下手。
于是乖乖的认错,乖乖的听话,乖乖的说要好好读书。
后来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准备找赵玄舅舅帮忙,给赵玄转到其它学校去读高二,他们很有自知之明,学校处分通知都下了,除非有过硬的关系,不然怎么找学校都没用,再说赵玄犯的错也够大的,打教导主任,还不服从校方安排,检查反省期间与校外人士发生冲突,还无故旷课。
打教导主任就够开除的了,何况还顶风作案,学校停赵玄的学已经算不错了,这意思很明显,就是告诉周立红两口子,赶紧给孩子找其它学校吧,这里是容不下他了,为了不耽误你家孩子考大学,咱们各退一步,你别来找我,我也不要这个祸害。
离高考还有二十几天,这个时候转到其它学校毕业班难度很大,赵大宗两口子没这个本事,只能让赵玄去读高二。
当周立红把这个决定告诉赵玄,赵玄愣了。
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高考,可现在?
心里一阵火起,林伊没帮自己说话吗,怎么还要停老子的学,后来一想林伊也是自身难保,一肚子火气就全落在了秦大海身上。
这条老狗!赵玄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