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众人为阿福的事情发愁,宋乔幽幽说道:“有句话叫借题发挥,阿福是个好题目。”众人一怔,都望着宋乔,不知道这个汪文言相中的人有什么好办法,是不是徒具虚名、纸上谈兵,宋乔从容道:“阿福是福王的长随家生子,生死祸福任由主子处置,太子是福王的兄长自然可以替他管教这个不成器的奴才,我的主意朱大哥以太子名义顺势拿下阿福,然后解到京里交由郑贵妃处置,一方面为百姓除去一害,一方面我们也少些担待。”说完,目光扫视着大家,他是第一次为众人谋划,能不能被接受他一点没底儿,不过他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说服大家,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太子太需要一场反击了,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反击。
果然,陈贞慧面露难色:“理是这个理,只怕郑贵妃那里搬弄是非,连累太子,太子够不容易了。”说完,眼中满是同情,连朱雄也叹气。宋乔语气沉静地说道:“委屈并不能求全,和郑氏这样的女人打交道害怕忍让是没有用处的,那只会让她得寸进尺,变本加厉。无论怎么着,太子是皇上的儿子,福王的哥哥,断不会为了一个恶奴掀起风波。这许多年,太子处处退让,受了多少屈辱,难道一个奴才也管不得?真是天下忠义之士可痛哭也。这次我们要变变天,有什么责任我担着,与诸位无关。”说到最后,宋乔已是辞色激动难耐,一脸的愤恨。宋乔的话不长,但句句有理,字字铿锵,惹得朱雄大声道:“好,这个雷我来顶,大不了我的头他们拿去当尿壶。”陈贞慧也是血性人,一拍桌子道:“就这么干,身受皇恩,陈家几十口早已把性命置之度外。”
孙传庭默然不响,但他认定这些敢于豁出性命的人是兄弟、朋友,若他们出什么事,他决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不会独活。见众人说得如此慷慨悲壮,宋乔笑道:“宋大哥的夜壶太大,哪个敢用,还不把人吓死。以我料看,这一着不仅不会惹祸,于太子也大有裨益。”“于太子有益,为什么?”“因为做父亲的都希望儿子是个血性汉子。”宋乔回答得很干脆。众人一愣,这么简单的道理!说干就干,绝不拖延,一拖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此时,阿福正躺在床上养伤,他的那帮狗腿子也疼得这个喊一声那个叫一声,聒噪得他骂道:“别叫丧了,再叫老子扒他的皮。”不吆喝还罢,一吆喝这起人喊得更响了,阿福知道这是对他不满,要他为他们出口气。当然,这口气一定要出,不出以后还怎么带兄弟,谁又会跟着他混,人在江湖混脸面最重要,没脸就没命。他已经认出了其中一个是东林名宿陈于廷的儿子陈贞慧,只要把他捉住那几个人也跑不了,而且如果能把这事情扯到倒霉鬼朱常洛身上,做成大案子,那这顿打可赚了。这之后呢!还用说,张家小姐照样娶,那偌大家业照样继承。哈哈!打得好,打得妙!刚才,他已派人拿着帖子要宛平县令刘志去张家拿人,量他不敢不交。
可人要不走运,喝口水都塞牙缝,放屁都砸脚后跟。阿福就摊上了,送给刘志的帖子,言辞傲慢,盛气凌人,送信人更离谱,不知是是脑袋被驴踢了,也不知是是坏事做惯了,看到刘夫人的婢女貌美竟去嬉笑调戏。这一来,有名的母老虎刘夫人大怒,撕碎帖子逼着刘志将一干衙役捕快全部休假,抓人只好落空。
阿福不知道这一切,还等着刘志将陈贞慧等人锁拿到榻前呢!突然门外一阵喧闹,紧接着四个威武大汉天神一般闯进来,正是朱雄等四个侍卫。阿福慌了,没来得及喊叫就被从床上脱下来拉到旅店外边,连衣裳也没来得及穿,样子十分狼狈。到店外一看,竟聚集了许多人,有布商小贩,有翩翩儒者,有邋遢花子,有鲜衣公子,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说的骂的,十分热闹。问他们怎么来的,被人揭帖鼓动来的。奇迹呀,大明朝多少年没惩治过仗势欺人的恶霸了,如今一听说有人斗争臭名昭著的阿福,百姓们无不欢欣鼓舞,撂下手里伙计纷纷赶来,一时间竟是万人空巷。
阿福怕了,他第一次见识到人民的力量,以前在他眼里人民就是牛马任他打来任他骂。大明朝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