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从没握过女孩子的手,当贞儿美玉般的手又暖又软地握着他时,他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慰藉,所有的疲惫,所有的失望,所有的胆怯都一扫而光。再看看贞儿,亭亭玉立,纤弱袅袅,既秀如芝兰,又灿若瑰蓉,眼中尽是无限温婉柔情,仿佛天地之间只她二人。宋乔轻轻一笑,抽回自己的手,世界又回到了他的怀抱。
宋乔盯着孙传庭,从容问道:“孙公子,我说的你可敢应下?”孙传庭非常痛快:“我若来年不中,从此决不再踏进河西镇一步,也决不再见芸芸一面。”陈贞慧等人见话已说满,无法挽回,便对张大善人道:“还请员外爷答应。”张大善人想了想一口应许,众人高兴得一阵欢呼。用过饭后,张大善人又发起愁来,宋乔道:“员外爷是不是担心阿福?这事交给我们,保准处理的干干净净,不过要麻烦您老安排几间房子,可能费些日子。”张老头一听,立刻眉开眼笑,他早已看出来来的这几个人不是一般人,不说别的,贞儿姑娘那样俊俏标致的人身边会有平常汉子?不可能,这叫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哇塞!我老张什么时候这么有学问?屁颠屁颠地,老张吩咐下人准备好了几间客房,宋乔、陈贞慧、孙传庭、朱雄等过去一看直夸老张会办事,周到热心,贞儿则和芸芸成了好姐妹,赖在她的屋里住下不走。
陈贞慧责怪道:“你为何把话说得那么满?连个还回的余地也没有,到时若是事有不协岂不误了孙兄大事?”宋乔笑道:“你忘了,我可能掐会算,今年是万历爷四十六年,明年四十七年孙兄必定高中,倘若说错宋乔愿意当一辈子****,那时在窑子见到你们可别说不认识我。”这话一说,众人不由哈哈大笑,说他嘴损。
孙传庭到底牵挂张家安危,说道:“阿福可是条恶狗,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得想个法子。”宋乔故意道:“阿福是福王的人,福王身后是郑贵妃和齐楚浙党,稍有不慎就会牵一发动全身,不可不慎。”孙传庭恨恨地道:“一**邪小人,我若得志,此辈无遗类。”说着,目闪杀机。宋乔满意地点点头,孙传庭可是了不得的英雄人物,能把他拉过来,正派的力量会大大增强。
朱雄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作了,神不知鬼不觉的。”陈贞慧摇摇头:“杀掉他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宋乔眯着眼睛陷入了沉思,事情并无大小之分,是大是小皆在人的掌握之中,关键看需要,眼下这个篓子既然捅了就往大了捅,捅到皇上,捅到郑贵妃,捅到天下皆知。因为太子朱常洛需要这一捅。
数百年来,人们都知道万历皇上对朱常洛薄情,见他就厌烦,想起他就腻歪,但世上没有无缘无敌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尤其父子之间。实际上,天下作父亲的都希望儿子出息能耐,中国父亲更过分,个个是“养子如狼,犹怕如羊”。作为皇长子、国家储君,朱常洛过于谨小慎微,整日萎萎靡靡、战战兢兢,身体又虚弱不堪,病秧子一个,并且他居然连一个小妾李选侍都管不下,想想历史上有多少王朝亡与妇人之手?不寒而栗呀!所以,万历皇上对朱长洛的爱被深深埋在心底,更多的是心痛和抑制不住的轻视。
对万历皇上的心思,朱常洛始终没有揣摸准,他在一条完全相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结果身子垮了,父皇的恩宠愈发少了,他成了天底下最可怜的儿子,最可悲的太子,最憋屈的男人,所以他不得不从女人身上寻找安慰,排解苦闷。好色,他好色,非常好色,每当听到有人如此议论,他都苦涩地一笑,觉得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可他是朱家长子,长子的责任与使命他不能轻易抛舍。就在这样的煎熬中,他的精神、意志、年华渐渐枯萎。
所有的这一切,宋乔本来也不懂,直到他作为家中长子慢慢长大才有所体会,其实做父亲的对长子的期盼总是很高的,他或许不喜欢你,或许会讨厌你,但那种期盼永远不会消灭,这种复杂的感情是任何其他儿子都无法取代的,大概这是中国人的局限吧!有一次,他和平讨论万历的父子关系,平非常平淡又非常肯定地说万历最爱的是福王朱长洵,最期冀的却是长子朱常洛,即使没有外廷群臣的所谓争国本,他也很难把太子之位给朱长洵。接着列举了大量史书细节。
摸准了万历老皇上的心思,事情就好办了,简直是想咋办咋办,当下阿福就是最好的题目,对不住了,只好拿他开刀祭旗,他作恶这么多年该为大明朝放点血做做贡献了,好比是一头猪养肥了自然要杀,天地至公。魂兮,去矣!阿福,太子朱常洛的威德从你的命开始吧!朱常洛会是个百姓喜欢的好皇帝,百姓该过安生日子了。阿福!人民会记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