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看了一眼座,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迟迟疑疑地试着坐了上去,然后解开怀,给孩子喂起了奶。
傅洋升回来了,手里捧着盒饭,从少妇面前径直走了过去;坐下后,谁也没看一眼地吃了起来。
“您包呢?”乐小颖因为他先让她看管后又拿走那包,所以一直在记着。
傅洋升愣了,抬起头,咽了一口嘴里的饭,然后,猛将饭盒往杂物架上一放,转身就往回跑。
“真没记性。”乐小颖看着傅洋升跑出去,不由笑了一下。
“说谁呢。”这时贾晓菲拿着水杯从开水间那头走了回来,正好听到了乐小颖的“真没记性”,顺嘴问道。可没待乐小颖回答,却突然又叫了起来:“起来起来,这里有人。”原来,她看到少妇坐在了她放包的位上。
少妇忙将孩子从怀中拉出来,想往起站,不想,也许是孩子没吃好,“哇”一声哭了起来。
可贾晓菲充耳不闻,仍立在少妇侧面,让她站起来。
“大姐,你坐我这吧。”乐小颖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来说。
少妇望了望乐小颖,一边哄着怀中的孩子,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奶好了孩子就让你啊。”
少妇坐到了乐小颖的座上;乐小颖呢,顺势就坐到了少妇原来坐的座上,等于是与少妇换了个座。
贾晓菲非常不满乐小颖的这一举动,没好气地踢了一下她,说:“往里去。”
乐小颖没有言语,往里挨了挨,将贾晓菲的皮包递给她,靠近黄柏燕坐了下去……
5
列车呼啸着前行。
6
广播里传出有人丢包,大家协助寻找的声音。
随着列车广播的反复播送,傅洋升极度烦躁、极度恼火地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望了眼饭盒,然后抬起头,紧着追问坐在对面的乐小颖道:“我当时不是把包给你了吗?”
“您忘了——您不是又拿走了吗?”
傅洋升就又一边不断地回想,一边问着自己:“我又拿走了吗,我又拿走了吗?”
“您是又拿走了。”江昊天学着傅洋升当时的样子,“就这样抱着拿走了。”
乐小颖望着傅洋升,一脸认真地强调:“没错,是你拿走了。”
“你刚才去哪了?”见傅洋升那焦急的神情,黄柏燕轻声地问道。
傅洋升望了一眼黄柏燕,伸手拍了拍饭盒,说:“我就去餐厅买了一盒饭。就这工夫……”
“再去找找吧,想想你是不是放在哪了。”黄柏燕提醒着,“再去餐厅看看吧。”
傅洋升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听从了黄柏燕的建议,起身又向餐厅走去。
可是,对面的沈建荣等傅洋升离开后,却声音不大,但足够他们几个都听得清楚地望着乐小颖道:“我没看见他把包又拿走了,我只看见他给你了。”
“他是先给了我,可他走了两步后,又回头拿走了。”乐小颖平静地解释道,一点争辩的意思也没有。
“那包里也不知装了多少钱,瞧他急的。”沈建荣自言自语道。
“他那穷酸样,钱?下辈子吧。”不想,一边一直什么也没说的贾晓菲突然撇了下嘴道。
乐小颖生怕贾晓菲的话引来别人的攻击,忙接过话道:“不过,一上车,他那包确实就一直没离过手,始终抱着,里边应该是放的钱,要不,就是什么贵重的物品。”
“跟我换座时倒是脱过一回手,但那眼睛也是一刻也没停地盯着——那么个破包,扔在地上都没人拣,还当稀罕!这不,还是丢了,哼!该丢的怎么着也是丢,不该丢的,怎么着也丢不了——你看我那包还在上边呢,我理也没理它,想丢都丢不了。”
沈建荣如此一说,大家都被逗笑了起来。
7
贾晓菲喝了一口水,然后将杯盖拧紧,倒过来试试,看漏不漏。见不漏,这才打开小皮包,将杯放进去。
放好水杯后,贾晓菲又东张西望了一会,但终还是忍耐不住寂寞,扭了扭身子,转身问对面的江昊天:“你们单位在哪?”
“在溥村区。”
“呀,那不是郊区啦。”
江昊天没吱声。
“你有名片吗?”贾晓菲接着问。
“没有。”
也许是江昊天不想再与她啰嗦,说完“没有”两个字,就将头扭向身边正在奶着孩子的少妇。可当他一眼看到少妇白生生的乳房时,羞得赶紧又将目光收了回来,散乱地望向乐小颖这边。
“怎么会没有呢,在外混,没有名片怎么行。”贾晓菲仍在那喋喋不休着。
乐小颖见江昊天不想搭理贾晓菲,想想轻声问贾晓菲道:“晓菲,你有吗?”
“我当然有。”
“我怎么没见过,能给我看看吗?”乐小颖好奇地望着贾晓菲。
“哦,今天没带,忘了丢在办公室了。”
乐小颖更加好奇:“你有办公室?”
贾晓菲就瞪了她一眼。
直到这时,乐小颖似乎才明白过来什么似的,敛了眼睛,抱着包,不再问。
隔着乐小颖,贾晓菲从身后伸手去碰黄柏燕:“黄柏燕,你有名片吗?”
乘这机会,江昊天迅速悄悄塞给乐小颖一张自己的名片,点了下上面的电话,又用手做了个接听的动作,示意她有事可以通过上面的方式找他。
乐小颖愣了一下,但还是将名片捏在手心里点了下头。
“对不起啊,忘了带。”黄柏燕不失礼貌地回道。
贾晓菲撇了撇嘴,无趣地坐回了身子。
这时,乘务员推着服务车从后往前地又过来了:“看报纸看地图看新闻看百万富翁娶十八岁大姑娘看女大学生要嫁七十岁老乞丐……”
仍是没人问津。
服务员连同服务车如前次一样落寞地从乐小颖她们座旁走了过去。
8
乐小颖抱着包坐在那,一绺头发耷拉了下来,她抬起手,捋着往后一甩,发梢也许是头发掠起的风,惊着了黄柏燕。
黄柏燕本来是皱着眉头让了一下的,可当她扭过头,看到乐小颖的长发时,眼睛突然一下,就亮了:“这么长头发,多不方便啊——来,小妹妹,我替你盘起来吧,愿意吗?”
“我——自己会盘。”乐小颖不好意思地忸怩了一下。
黄柏燕就笑了起来:“哟,还不好意思呀。”
“你可走运了,”这时,一边的沈建荣答上了,“她可是高级发型师呢,你就见识见识吧!”
“去你的。”黄柏燕娇嗔了一下沈建荣,然后转向乐小颖:“来,一会儿就完。”
乐小颖就不再坚持,转过身,协调地配合着黄柏燕娴熟的动作。
很快地,一个优雅的发型,在黄柏燕十分利落的手下,就完成了;不仅是完成了,而且还完全地让乐小颖换了个人,显得高贵、大方,典雅、时尚……
汪巧梅在另一边不由叫道:“小颖,真漂亮。”
沈建荣那边乘客也一齐往这边看。
看得乐小颖满面彤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激动的。
黄柏燕上下左右地边审视着边说:“不太理想,没有工具。显得有些过了,不够青春。”
“好吗?”乐小颖拿眼悄悄觑着贾晓菲问道。
贾晓菲则不管不顾地大声地由衷地赞美着:“太神了。”
黄柏燕拿出个小化妆盒递给乐小颖:“里面有小镜子,自己看看。”
不看则已,一看,乐小颖脸更红了,镜子里的人,哪是她乐小颖呀,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仙女——此女只应天上有!
“黄柏燕,帮我也弄一下呗。”贾晓菲从乐小颖头上将眼睛移向黄柏燕恳求道。
黄柏燕就看了一眼贾晓菲,说:“你的太短了,想弄的话,等到了上海市,上我店里吧。”
“上你店?店里做一下这样的发型得多少钱呀?”汪巧梅眨了眨眼睛问道。
“这里只是随便做做——要是正经做,全套下来也就几百上千——那要看用什么牌子的东西——”黄柏燕解释着。
“几百上千!”贾晓菲不由跟着不知是讶异还是羡慕地重复了一遍。
乐小颖则赶紧地用手护了头发:“这么多钱呀,我不做了。”
“我又没说现在收你钱,咱们是玩儿,到店里才是生意呢。店里做头发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这么弄弄收人几百上千块,那不成抢劫了。”说着,黄柏燕认真打量了下乐小颖,然后望了一眼沈建荣,道:“别说,这小女孩还真上相——”
沈建荣看了看乐小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9
乘警带着傅洋升回来了。
“就是她!”傅洋升指着乐小颖。
乐小颖眨着眼,迎视着乘警,一点慌乱也没有,只是在想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都紧张地看着乐小颖。
“我可是看见这老头自己把包拿走了。”江昊天半晌突然想起了是怎么回事,便毫不客气地称呼傅洋升为“老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他的愤激。
乘警就将眼睛望向其他几人:“你们几个都看见了吗?”
大家都没有吱声。
“小姑娘,把包还给他。放哪了?”乘警见状,将眼睛又望向乐小颖。
乐小颖笑了一下(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个时候她居然能笑),说:“他起先是给了我,可他一转身,就又拿回去了,说:‘还是我自己拿着吧’。”
乘警就将眼睛又转向傅洋升。
“好像是想自己拿着——”傅洋升不确定地嗫嚅着,“但最后我应该是没拿。”
“到底拿没拿?”
傅洋升看了看追问着他的乘警,又看了看乐小颖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自己不由又迷糊了起来:“我记得是给她了——可是,又记不太清楚……”
“那好吧,您别着急。”乘警见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想了想,说:“大家都帮助找找,有线索随时告诉我——您先坐这歇歇,我去餐车再问问,有消息会及时来告诉您的。”
说完,乘警转身走了。
看着乘警离开了,贾晓菲朝傅洋升撇了下嘴道:“你这老头真有邪的,明明是自己把包拿走了,却硬说是给人了。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你管我是干什么的?管得着吗,这!”傅洋升没好气地回了句。
这时,沈建荣探了探身,问道:“你那包里装的什么?瞧您急的这样子!”
“说不定包里全是装的烂纸。去年在月亮湖公园,不是有个人包掉水里了,七八个人帮着捞,还差点淹死了一个,结果,捞上来一看,里边全都是破烂;差点淹死的那个人连声说亏得是没被淹死,要是淹死了,得把我爸我妈给气死——”贾晓菲说完,兀自笑了起来。
傅洋升蔑视地白了她一眼,然后转向乐小颖:“你再好好想想——”
“您当时是先给了我,可没走几步你又回来拿走了——我都不知说过多少遍了——”乐小颖再次解释。
“是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傅洋升搓了下手,轻声自语着。
乐小颖不由就有种委屈的情绪爬上了心头,为了掩饰,她起身离开座位,走向通往餐车方向的开水间,作势前去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