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洋的家在村中南北大街和一个东西胡同的交叉处,四间并不漂亮的瓦房,从外观看跟一般农家没有什么差别,走进去会让你大开眼界。里面连空气都热闹非凡,恰似村里的青年之家,青年之家也没有这里热闹。聊天的,赌钱的,看热闹的,是三教九流藏龙卧虎的地方。在这个家里不管你熬夜到何时,外人不散,主人不催,天天日日涛声依旧,年年月月熙来攘往。仔细想想,农村这块阵地,具有正能量的娱乐方式不去占领它,歪风邪气就自然而然地去把持它。
在夜幕的掩盖下,“抓虱子”(对小打小闹的赌博的形象称呼)的早就干上了,用一副扑克牌,四人主战,其他人尊便。外号叫“小鸭子”的坐庄,只见一副扑克牌他手里有规律地跳跃,理牌、分牌,像玩艺术品似的。四个人每人两张牌,一揭两瞪眼,输赢见分晓。
毕丰收看着热闹,打发着时间,看着大码的钞票飞快地流动,在他眼前发出耀眼的光。他觉得钱今天对他够亲切了,就是腰包不鼓,囊中羞涩,不敢将自己掺和进去。金钱虽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人生在世管有什么,千万别有病,不管缺了什么,千万不能缺钱。
庄家下家的曲老三今天点数特别硬,三下五除二,一阵快刀斩乱麻就赢下六七百。对此,毕丰收看得一清二楚,保证没有人敢捣鬼“耍老千”。一种挡不住的诱惑在毕丰收心里骚动起来,迅速窜到头顶,继而膨胀起来。毕丰收不知从哪里生出那么大的虎气,从上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押在庄家的对面,并且学着别人喊出:“打头二百。”
庄家见毕丰收的押钱摆放的不在行,麻利地将钱“规范”了一下。然后收拾牌、分牌,像老太太穿针引线似的瞅着双手紧捏的扑克点数,缓慢地推后张拉前张,到了左上角的点数快露出时,将两张扑克飞快地一拉,闪出点数,高兴地叫着:“放牌!放牌!”毕丰收看到庄家的那副得意相,就猜出庄家这次一定是好点,自己押的钱走道了,有主了。当看到自己的两张都是“8”时,用左手将扑克摔到庄家的前面,双手在胸前不停地比划着。庄家知道自己的九点也压不过毕丰收的对子,收了其余几家的钱又陪送毕丰收二百元。
初次的时运点叫毕丰收没用第二镰刀,一镰刀割下二百元,那个爽快劲无法用语言表达。他觉得浑身上下都飘起来了,刚开始时的谨慎不见了,病床上的妻子也被抛到九霄云外的爪哇国了。他瞪大两只发红的眼,盯着钱,放出攫取的光。
破财人旺,而当时的情形恰恰相反,毕丰收是人不旺财运旺。毕丰收的运气点太正了,况且一正到底。四五个回合下来,毕丰收的点数有好多次仅压住庄家一点,偶尔碰到庄家好点的时候,他的点数却奇臭无比,大有退一步进十步的意象。赌场像奇异的万花筒滚动着,跳跃着,变化着,也有呈一边倒的景况,赢的再赢,输的再输,赢的想再赢,输的想捞本,赢的红了眼,输的也红了眼……
“哗啦”一声清脆的打碎玻璃的声音,惊醒了几个较为清醒的人,而赌兴正浓的人却依然如故。
“院子里有人打玻璃。”不知谁喊出。
“谁捣乱拉进来揍。”紧接着有人口出狂言。
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家只是在嘴里说着却没有一人动身,眼前的诱惑力远远大于人们的好奇心。谁能抵挡住诱惑去管不属于自己该管的闲事。还是王国洋焦急了,立刻起身下炕,准备弄个水落石出。
“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哗啦冲进几个人,无异于当年日本鬼子进村。
“不许乱动,举起手来。我们是公安局的,抓赌的。”几道高压手电光在人群中晃动。
一听是抓赌的,屋里的人顿时乱成一团,慌乱之中不知谁把蜡烛吹灭了,抢钱的,藏钱的,躲避的,逃窜的,顿时化作一团乌烟瘴气。前些日子公安局在邻村抓赌,一个赌徒不听警告,越墙逃跑,被公安人员击中大腿动脉,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去了。今天,这一声呐喊,震天动地,一下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手电强光在屋子里晃动几下,两个一高一矮穿公安制服的公安威严地堵住房门,只听高个子公安大声吼道:“立正站好,把衣服脱光。”胆小鬼们听到喊声后,纷纷如法炮制,脱光身上的衣服,动作迟缓的滑头很快遭到棍棒劈头盖脑的毒打。一会儿,光溜溜地站起来整齐的一排,个个垂头丧气,露出难以见人的黑菊花和“夹屁沟”。兴亏在黑影里,要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狗都会笑出尿来。
那个矮个公安借着手电光麻利地收拾赌资,高个子又给没脱干净的人以及不老实的人以当头乱棒,在现场的人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不敢有半点骚动。忽闻院子里有人高喊:“不好,有人逃跑了,快追。”两个公安放下屋里这群光溜蛋急忙去追赶逃犯……
毕丰收、小鸭子、曲老三都还在赤裸裸地站着,等待接受公安人员的更加严厉的惩罚,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就是不见公安人员返回。大家正在狐疑,不知谁冒出一句“是不是假公安?”在场的人都如梦初醒,知道被人给暗算了,纷纷慌乱穿衣,发动摩托车、拖拉机,分四路去追。毕丰收坐着拖拉机头,赶到龙沟河边,那里寂静一片,除了风声、流水声,没有任何的声音,假公安或者没有往这里逃,或者已经逃之夭夭,当然他们连半个人影也没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