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馥打发走了吴路,心里开始犯起了嘀咕,眼下不仅不能帮其讨一百石粮食,势必让独臂虎和他翻了脸才是最好。可是跟前自己便困身牢狱,自身尚且不保,如何能惩治恶人,行善救人,实在是痴人说梦。
她思来想去,辗转反侧,饶是再柔软的被子也不能勾出一点瞌睡虫来。这样翻滚了一夜,直到三更天才迷迷糊糊睡去。
“白兄好福气,身在牢笼尚能酣睡如此,想来必是个心胸宽大之人。”
梅馥睡的并不十分踏实,是以这句话字字不漏的入了耳朵,她翻身坐起,看到林景风一身剑袖衣衫坐在窗前的木凳之上。男要俏,一身皂。林景风本就生的风流飘逸,一身黑衣更衬托的他英气逼人,倒让梅馥暗暗赞叹了一番。
“林兄才是好雅兴,半夜不睡觉,倒跑到这阴暗污秽的地方来,莫不是想看看我这行将就死之人是否睡得着觉?”对于那夜的事情,梅馥凭风闻,心里一直有些猜测,是以此时情绪中也就带出些来。
林景风心中惭愧,怔了一刻,也不去接梅馥的话,转而道,“粮食是否为你所要?若是当真白家需要,我林家自当加倍补偿,这些但请姑娘放心。至于你到底是个何种结果,我自有安排,万不会让姑娘冤送了性命,林家欠你的恩情,必会结草衔环以报。”
梅馥听林景风如此一说,心中的疑问顿消,果然是林家人做的却由自己顶了包。但是她思前想后,那晚的情景明摆着,实在是徐家的几个家奴强诬陷了自己。此时林家出面谢恩,又安排的如此妥当,自己倒是不好再出怨言。便叹息一声道,“世间一切皆有缘法,我命里该有此劫数,也罢了。”忽而又想到林景风刚才所言,忙抬头道,“粮食可以给,但是不能现在便给,具体的时间和措施你只等我消息。”
林景风想也不想,便点头道,“一切全凭姑娘你的安排。”又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递了过去,“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孤身一人在此,万不能离了此物。”
梅馥也不客气,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却都是十两一张,见票即付的龙头银票,心知林景风必是诚心待她,早已是感激的无可无不可的。
接下来几日梅馥不过每日里吃过睡,睡醒拿本书研究,一副怡然自得的悠闲日子。可那吴路就没这么舒服了,眼见得儿子配阴婚的日子将至,而一百石的粮食却连一石也未凑齐,急得他吃不香、睡不着,好生的煎熬。他几次去大牢里探望梅馥,想探探口风,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主意。无奈梅馥始终谈天说地的敷衍于他,就是不说正道儿。他虽心中气恼,也不敢得罪自己这位惟一的智囊,少不得仍要好酒好菜,和颜悦色的伺候着。
这一日徐家又到臬司衙门来催事儿,徐家老爷徐炳德冷着一张老脸坐在吴路的花厅里,“吴大人,我儿的官司到底什么时候开堂问审,那凶手还在臬司衙门的大牢里逍遥自在,让老夫如何告慰我犬儿的在天之灵啊!”徐炳德说的煞是动情,一把老泪纵横,抬起袖子楷了一把,让人观之不觉动容。
然吴路却抱定了心思稳坐中堂,“这案子虽然抓住了嫌犯,但是到底物证、人证不够齐全。徐老爷莫要着急,且等本官细查慢访,虽则时间耗的久些,但必然能一招制敌,让那杀害徐公子的贼人正法。”
两人各怀鬼胎,又各是城府深厚的老把式,谁人也不肯落后半句,哪个也不愿让对方占了上风。“上茶。”吴路终是不耐,吩咐下人上茶送客。
徐炳德这才如斗败了的公鸡一般,乍毛凤翅半日,到底是民斗不过官。心知这姓吴的是抱定主意和自家较量到底,细想想自己回去无法面对已是哭了数日的老娘和夫人,便咬牙跺脚道,“五十石粮食就在我徐家前门的粮食行里,大人可随时去取,但请你信守承诺,尽早给我一个说法。草民还有要事处理,改日再登门道谢。”说罢甩袖扬长而去。
吴路拿着徐炳德的字条,这是领取五十石粮食的凭条,早乐的无可无不可的。眼见得还有三日到六月初六,自己宅里已是做好了一切迎娶儿媳妇的准备,就怕节外生枝,闹出甚不好的事情来。身为朝廷命官,每年的秋季朝廷的考官司就会到地方州县考察,他不能不慎重。
送走了徐炳德,吴路正自独乐,夫人白氏踮着一双小脚由丫鬟翠儿扶了进来,“老爷近几日忙的很,也不到后院里瞧瞧去,这竟是办喜事呢,寒碜的比人家寻常百姓还不如,偌大个院子空落落的像个什么样?”
这白氏娘家本在京城,因父亲升了京官,一家人举迁进京,只留下她一人在云州。因着娘家门槛高,白氏底气十足,平日里管的吴路东挪不得西转。但是白氏却未能给吴路生下一个儿子来,这去世的大少爷吴直林便是吴家的独子,系吴路侧室所生。
吴路正自高兴,便问道,“依着夫人要如何才好?”
“依着我的意思,便搭个戏台子唱上三天,这云州城里谁还敢说什么不成?”白氏一副谁也入不得她法眼的傲娇。
别的犹可,只这一点吴路却无法赞允,立时沉下脸来,“妇人之见,我们这是给直林我儿配阴婚,传将出去是个什么名声,你休要给我多事。”下巴上的一绺胡抖了两下,撂下茶碗也去了。
白氏冷哼一声,她就是过来给吴路添不痛快的。平日里当家的没少疼那个病秧子,对自己所生的女儿正眼都不看,眼下人已经死了还要给他娶媳妇,她无论如何是咽不下这口气去。
吴路出了自家院子,不知不觉又到了臬司衙门的大牢外,心里犹豫着是否进去,遂在门外原地来回的转悠。
“老爷您来的正好,白公子差小的去请您呢。”张大柳点头哈腰的巴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