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游湖遇见谢大小姐一行人后,往萧宅递送的请柬也比往日频繁了许多,今日不是赏花品茗便是登山饮酒。前两天李逸修差人过来询话,说是城东新开了一间酒楼听说厨子是从宫里出来的手艺很是一绝,便问是否一同前往?白良应了下来,与李逸修碰面后才发现多了一个人,原是上次谢大小姐的妹妹,谢三小姐。这倒也罢了,只是一路上小丫头一直围着白良转个不停,好几次趁着白良与李逸修搭话都想要掀开白良的斗篷一瞧究竟,却每次都被白良巧妙避开,不得手便一个劲地缠着白良,白良也是无奈至极,没想到一个小丫头对她的兴趣这么大,吓得她看见请柬也不敢再出去了,生怕再遇见谢三小姐。那小丫头缠起人来,绕是白良这般性子淡泊之人也要避让三分。
“主子,这是今日送来的请帖,要回吗?”正是前几日与白湘不对眼的男子,萧宅的管家,柳汀。听闻此人行事风格一丝不苟,事事力求极致,待人也是中规中矩丝毫不会逾距半分。到底是听下人们说的,至于不会逾距半分,虽是有点夸大之嫌,但在白良住在萧宅这几日以来,确实没有逾距。
此时萧故卿斜倚在栏杆上,一手抓着从西域过来的果子,一手抓着酒杯,这幅邋遢的样子生生毁了平日里潇洒风流的模样。见是柳汀来了,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拿了婢女递来的帕子擦擦手,又整整衣衫见收拾得没有不妥之处才放心地让柳汀进来。
“今日的请帖怎么比往日多了这么多?”随便翻看着手里的帖子,翻了没几本便扔到了一旁。
柳汀皱着眉头看向被萧故卿乱扔一地的帖子,分明是很不赞同萧故卿这种坏习惯:“这都是挑了又挑的,主子还是过目一遍比较妥当。”
怕是柳汀的目光有点慑人,萧大公子将凌乱的本子理了理,随手拿起一本看了一半就将帖子扔进了白良的怀里,没好气地说道:“都是你惹的好事,你说说你惹谁不好非得惹那个谢家小魔王,这下好了,但凡是城里有点名头的都往我府里递帖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白良拿起怀里的帖子看了半响,发出了类似无奈地叹息:“我也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难缠。”其实她也很烦,如果找萧故卿帮忙他怕是不笑她个几天几夜才怪。
“谢家的小魔王可是出了名的难缠,我倒要看看最后是她得手了还是你赢了。”萧故卿毫不掩饰兴灾乐祸的心态,他可是很久都没看见那女人这幅模样了呢。笑归笑,但还是讲点情分的:“以后这种帖子都不要拿过来了。”
“是,主子。”柳汀拿好请帖便转身走了出去。
一只白色的鸽子扑棱棱地飞了下来,落在萧故卿的手边,萧故卿熟练地从白鸽的翅膀下拿出一卷窄小的纸卷,随手一扬,鸽子又飞向了别处。打开纸条,方才还笑嘻嘻地脸上多了几分白良看不懂的神情,但她知道准不是什么好事。
萧故卿将手里的纸条递给白良,白良看见这条密信说不上是悲还是愤,只感觉浑身都麻木了一般。
萧故卿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清阳王过不了多久怕是要来下聘了,怕是想借着这次连姻,敲打一下周围几个番城。”
白良很清楚他的意思,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近几年来岑月国边境一直不太平稳,先皇朝政时期国库亏空的厉害不说,夜桑国最近有了想要出兵攻打岑月的念头,南月虽是中立恐怕也是想坐收渔翁之利。这个时候选择兵力强盛的越城不就是借此机会警告一下几个番城不要犯上做乱么?”
此时的白良冷静的可怕,面对这样的白良萧故卿只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毕竟过去的一切是他无法插手也不能插手的,即使他知道一切。
“你清楚就好,他已掌握朝政,我们现在不能站出来和他明面上对峙,也不能让他发现你的踪迹。当务之急,是要拿到东西尽快离开越城才是。”
“不用你提醒我也记得,可这口气我实在难以下咽。当年他是如何谋害靖宁王的,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一瞬间,她的周身聚起了凌历的风,斗篷遮掩下的一双眸子里写满了不甘,是那么的浓烈,那么的炽热,恨不能将人焚个尸骨无存,“哪怕是拆他骨,饮他血都不足以平我刻骨之恨。”
张开手,手里的纸条化为灰烬洒向了平静的湖面,平静的激不起一丝涟漪。
不知萧故卿是如何动作,就已经站在白良的身后,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在她耳边低声道:“别用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眼神让人太害怕。”顿了顿,复又道,“可别忘记了,世子,到现在可还没有半分消息。”
萧故卿的话安抚了原本躁动的白良,确实,她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她不能如此冲动。深深吐出一口气,恢复了那个平静的白良:“我很清楚,你先把你的从我脸上手拿开。”
“啧啧,都说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古人诚不欺我。”萧故卿还是放开了双手,看见那双深如幽谭的眸子他忽然有些放心,这样子的她仿佛是伸手就能触碰到的,方才杀气凛冽地模样一点都不适合她这个冷淡的性子。
闻着萧故卿的气息,白良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拿到东西你有几分把握?”
萧故卿看向远处的湖面,话语里多了几分胜券在握:“七分把握就足够了。”
白良相信萧故卿自是有这样的能耐,不然以他做下的那些事情早就死上千八百次了不可能还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清阳王求娶的是谁?”
“你觉得是谁?”轻飘飘几个转身,萧故卿就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这等功夫令白良嗤之以鼻,净是将内力浪费在一些没用的地方。
“是谢家大小姐?”白良有些不确定,谢大小姐的风姿是他们都有目共睹的,且不说面含芙蓉单就那份气质就足以令很多人折服。能调教出那样的女儿,若说越城城主没点野心任谁都不能相信。
萧故卿来回摸着他的下巴有些可惜地说道:“谢家大小姐虽是风骨难得,但很可惜,你猜错了。清阳王求娶的是谢三小姐。”眼眸轻转,映着身后的一汪池水,端的是春色无边,“听闻谢家大小姐身体孱弱从小在庵庙长大,清阳王体恤谢城主难得与女儿相守,所以,”
白良有些怔然,但反过来一想便明白了:“原来如此。”谢家三小姐的嚣张跋扈是越城人人知晓的,如果没有谢家人的过分宠溺是养不成这样的性子的。虽说谢家大小姐也是很得谢家人的疼爱,但终究是与谢家人有些隔阂,倘若真的是应了萧故卿说的话,那对于谢家人来说是不可能真的出力去帮他的。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忍不住地讽刺道:“这份智计,做个清阳王真是委屈了他。”
“你怎么知道?万一人家真的是想做的只是个清阳王呢?”萧故卿跷着个二郎腿,一晃一晃地摇着。一遇见清阳王,白良就像是全身炸毛的,嗯,很像谢大小姐养的那只猫一样,不自觉地对周围露出尖利的爪子。
白良转动着桌上的茶杯,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信?”
“随口说说而已。”随手抓起一旁的果子往嘴里一扔,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阳光透过垂下的羽睫洒在脸上,萧故卿惬意地眯着眼:“还是老百姓的日子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