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的天气多了一丝湿气,天上下起了针尖细雨,弄得路面上也是泥泞不堪,可这雨还是止不住的下,一下就是好几天,让行路的人是苦不堪言,不停地咒骂这见鬼的天气。
林肠小道间腾起了层层薄雾,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马蹄溅起的泥水混着雨水落在身后的车轮印里。
白湘撩起窗帘,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姑娘,该吃药了。”
斗篷里的人点了点头,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一只雪白的葇荑接过茶杯;将茶杯送至微呡的唇畔,浓浓的苦味的气味直冲鼻间;还未喝下去便就让人觉得苦不堪言。然而,那人只是顿了顿便将茶杯里的药酒一饮而尽。
一盘蜜饯摆在面前,白良拿了两块蜜饯放在嘴里,嘴巴里的苦味并没有因为蜜饯而减少半分,反而连蜜饯吃起来都是一股苦味。
胃里掀一阵翻涌,白良捂着嘴巴从坐垫上慢慢滑了下去蹲坐在地上。
“姑娘!”白湘立马从桌子上倒了一杯清茶递给白伽乐,一边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白良接过茶杯对白湘摆了摆手,白湘这才停下了动作。
氤氲的热气拂在白良的脸上,让人看不清斗篷下那张脸上的神情,喝下温热的茶水,白良觉着腹中还是难受些。
“姑娘,感觉好些了吗?”看着不住轻抚胸口的白良,白湘不禁有点担心。
从小伺候在白良身旁的白湘,对于白良的毛病她是再清楚不过了,随着年纪的增长这病也愈发凶狠;尤是今年,犯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连寒大夫都束手无策。
刚压下去的翻涌又重来掀了起来,白良用手捂着嘴巴,才喝下去不久的药酒顺着指缝溢出,褐色的汤汁夹带着丝丝鲜红滴落在黑色的斗篷上,一片墨黑,连那丝红色也变成了黑。
“姑娘,你忍忍,我这就给你去找药。”白湘娴熟地从药箱里翻出一个药瓶倒出两颗绿色的药丸放进白良的手中,碰着白良的手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心想,这都入春了,体温怎的还这样低。
又是烧碳盆又是伺候白良吃药,一副老练的样子。
白良闭着眼睛虚弱地靠在软垫上喘气,不知斗帽滑落一头未束的青丝如瀑一般泄了下来洒满全身,露出左半边脸上的银色面具。苍白的脸色映着染了血色的唇瓣竟有种妖艳的美感,妖精,白湘这样想着。
虽然很少见过姑娘的面容,但她知道姑娘的姿容不是一般人比的上的。
“水,水,我要水。”
虚弱的呼喊声拉回了白湘的神智,这才记起这还有两个病人。
这两个人是前两日路过一个山寨脚下时发现的,当时两人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还吊着半条命。其中男子的伤势最为严重全身皮开肉绽的没有一丝好处,那女子还算好只是受了些皮肉上的伤。若是日后调理的好倒也留不下太大的疤痕。
给两人喂了水换了纱布,一通忙下来即使是能干的白湘也有点吃不消。
按着时日,正好在午时抵达越城,此时雨已经停了。越城门口已经列着一队长龙等着守卫的盘查。白湘向着路上的路人打听问道,算是问出了结果。白湘向那位打听的老人家叹了口气说道:“前些日子有刺客光天化日之下在街上刺杀城主,虽未得手,但城主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近日一直都抱病在床,哎呦,那刺客也是胆子大。”
“车里面坐的什么人?还不快下来接受审查。”
四周的人听见声音纷纷向这边看来。
白湘有些犯难,这次他们是按着家主的密令出来行动,不能让人察觉他们的踪迹,也不能暴露他们是白家人的事实。白湘一时间也拿不下主意,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闭着眼睛休息的白伽乐:“姑娘?”
白良像是明白她心中所想,低低叹了口气,到底还只是十六岁的年纪,跟在她身边也没经历过什么场面就这点小事也就能把她给镇住。男女不辩的声音从斗篷下钻出:“让他们查吧。”
有了这句话,白湘也放松了些,扶着白良下了马车经他们盘查。
车上躺着两个病患,在他们受伤昏迷时白湘就已经检查过他们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可疑的。
一个卫兵挑开马车上的帘布,将车内扫视了一圈,确定两人确是病患,并无什么不妥后,放下帘布退了出来。
终归是有些不大放心,又问白湘:“车上患病两人是你什么人?”
白湘垂着头将心中编排了好的说辞说了出来:“这两人是随我家,额,公子而来的朋友,游玩时不小心跌伤到现在还没清醒。”
和另一个士兵又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后又将视线投向了穿着斗篷的白良,两人狐疑地凑在在一起商量了好一阵。
白湘有些紧张地站在白良身后。
“你,到你了。”一个士兵将手中的长矛对准白良身后的白湘。
一直跟着白良身边的白湘,说穿了只是一个懂得一些医理的小姑娘,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照顾白伽乐喝药。而白良办事时从来都是带着其他人,她也没有机会跟着出去过,所以一遇到这种场面难免有些慌神。
白湘到底是个姑娘家,不方便他们肆无忌惮的搜查,更何况旁边还站着白良,有点眼力的一看就不是凡人之辈。只好让从人堆里随便拉出来一个妇人让她去搜查白湘。
妇人有些害怕,就连说个话也有些说不利索:“军,军爷,这姑娘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守兵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放在了白良身上,心中有些琢磨不定。刚刚他们商量了半天,这伙人看起来非富即贵但还是太过可疑,车上两个伤患浑身是伤不说,单就眼前这个黑斗篷未免也太让人怀疑了些。
两个守兵互相看了一眼,一个鼓着嗓子大声道:“把你的帽子取下来,我们要检查你的身份与文谍是否属实。”
躲在白良身后的白湘正要站出来替主子辩驳两句,她知道主子是不会轻易就这样听话的。
白良伸出手挡住了白湘,抬起眼直直盯着两个守兵。
两个守兵皆是一怔,看不清斗篷下的那张面孔是男非女,却只看清一双幽深的眸子。那双眸子幽若寒潭,与它对视之人仿佛置身其中,溺水一般无法呼吸。已是四五月的天气,气温已回暖多时,两人却好似处在寒冬腊月里,冷的浑身颤抖。
虽现今的世道惹不起那些有权有钱的,还很有可能会飞来横祸。但比起这些,他们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底层士兵,这样的事情他们可一点也不想招惹上。就这斗篷人还未看清他的面容,人家单凭一个眼神就能把他们给慑住,好歹他们也是和城主也是征战过的人,一看此人就知不简单。
沙哑难听的声音从喉间溢出,就像是扫落叶一般沙沙的,粗哑难听:“湘儿,取些银子给两位大哥就当是酒钱了。”
白湘从腰间拿出几块碎银交给两个守兵,看见银子的两个守兵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这银子可抵他们半个月的饷银啊,心中不免一时庆幸,幸好方才没有与这位兄弟硬来。
得了放行的一行人,上了马车缓缓驶进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