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时间随风飘散。又是一个月的初三。
那日,天格外的透亮,是薄荷色的天空。风又柔又凉,是个清爽的大好天。最近边境战事连连,祁火心系边关,练兵也抓紧了些,结果操劳过度染了风寒。他在病榻上望着这等好天气唯剩感叹。如若是往常,他准会在给长公主问完安后,骑马到郊外射上几头梅花鹿。鹿肉,烤着吃,只撒上少许盐巴,格外鲜美。
他本以为,今日将在病榻上度过。谁料,长公主心血来潮,坐着轿子优哉游哉的去了辅国将军府。那浩浩荡荡的架势,甭提多壮观。
将军府的人远远的就瞧见了凤轿稳稳妥妥的朝这边来,众人纷纷跪了下去。胆子大的敢稍微抬头看上那么一眼,只瞧见满眼银顶蓝帏,凤轿两侧是绣着金线的凤骆伞迎风飘扬。内官伸出手,弓着腰掀开轿帘,两名婢女赶紧上前接扶长公主下轿。婉影一身华美彩服,头戴鎏金彩凤,动作温婉大气,贵气十足。
她从凤轿上走下来,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坐着藤条小轿子直奔祁火的居室。满院子的人不敢抬头,个个低伏着脑袋,等着免礼的恩旨。没有她的命令,谁人敢起?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
祁火一身的宽袍子,隐约露着他古铜色的结实肌肤。他恭敬的跪在屋门前,远远的就瞧见长公主那傲慢却又柔美的面庞。她轻笑着,嘴角的弧度带着满满的不屑。他想,是的,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小丫头了,她是这个国家的千金凤,长公主。她血液里流淌着王的血,骨子里透着王室的霸气。
她从藤条小轿上下来,动作那般落落华美,莲步轻移到祁火眼前,说:“呵,装什么恭顺。你知道,本宫向来不吃这套。”
“恭迎长公主。”他还是把这句恭维的话说出了口。这句他从未说过的话,如今却说出了口。只是,她不懂,她不懂这句话对于他来说都多么的重。
连绵数十步皆是侍卫,悄静无声,只能听见婉影一个人空灵的声音:“听说你病了,本宫就来瞧瞧,毕竟你这个花架子是本宫的人,做做样子还是需要的。”
祁火的心里堵着块石头,憋的他无法喘息,他心里隐隐作痛,一颗心已凉到了底。他说:“惊扰公主,微臣罪该万死。”
“哼!少跟本宫摆这套官腔,恶心!”她居高临下,神色说不出的冷漠。她恨不得一脚踹在他脸上,只是念在他确实病着,如若这一脚踹下去,明日满城就会传她长公主如何暴戾,虐待亲夫了。这可不是她的公主府,随心所欲的事情定当要收敛才行。
祁火沉默着。
婉影清冷的脸上突然积蓄起笑意,低下身子将他扶起,说:“夫君,去床上歇息吧。毕竟染了风寒。”
“谢长公主。”他心中冷笑,这不真实的话语他竟然想再多听上一句。她的那句‘夫君’是赤裸裸的讽刺。可即便是讽刺,是挖苦,是蔑视,他也愿意再听她叫上一句。
他中了长公主的毒,长公主的情毒。
长公主随行的侍女寒露匆匆进来,伏在长公主耳边轻声说:“殿下,院子里那些奴婢仆人还跪着呢。您看..”
她抬了下眼皮,恹恹的说:“跪着吧。”
那丫鬟行了一礼,卑微的跪在地上,轻声的回了句:“诺。”婉影若有所思的又补了句:“寒露,你去领十个板子,陪他们一起跪着。不懂规矩的狗东西!”
这叫寒露的丫鬟又毕恭毕敬的回了句:“诺,寒露这就去领罚”,说着她便低伏着身子退了出去。谁知,她刚出房门,就听见‘噗呲’一声。只见一道红艳艳的血溅进了屋子里,染红了地上的艳阳。寒露应声倒下,一双眼眸盯着门外,写满了不解。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望向长公主,抬手指着门外,眼神逐渐涣散,她指着门外的手缓缓落下,咽了气。
“几个板子哪里解气。”这声音又沉又稳字字透着老成持重,又有几分冬日里寒风的凌冽之气。
婉影满脸的惊诧,转瞬又多了一丝欣喜,她瞧见身佩双剑的少年依靠在门板上。少年一身白衣似雪,清幽的眸子里满是傲然。
这少年正是北邪!
北邪将剑一收,阔步走进屋,肃穆的深情中掺杂了几分哀求,他说:“九弟,师父忌日..”他吞吞吐吐,眼神中藏着几分迷离几分羞涩,他继续道:“九弟,我们一起去吧。”
“嗯,也好。”祁火点点头。祁火哪有心思想什么师父的忌日,眼前这只金凤凰已经搞的他六魂无主,心神不宁了。就好似那金榜题名的状元郎,虽然钦点的状元,可却是官运不佳,政治抱负无法实现,郁郁不得志。
“好!爽快!你们二位继续,老子先走了。”他脸上挂着笑,融化了以往的清冷和冰霜。
这笑,暖如骄阳。
婉影看的发愣。眼前这个男人刷新了她所有的三观五常,世间竟有如此男子,可以冷若冰霜,又可暖如夕阳。她看的呆了,痴迷了。他逆光而站,青丝随着吹进屋内的柔风摆动,天青色的衣衫配上两柄阳刚气十足的长剑,就如从画中走出的仙君一般。
祁火瞄了一眼婉影直勾勾的眼睛,默然的叹了口气,道:“七哥莫不如喝杯茶再走,府上又新囤了几坛子百年善酿..”他心里堵着的石头,轰然碎成了粉末。他知道,婉影对北邪有意。据民间的话本子所说,爱就是成全,是默默的付出,是仁忍。他只求看见她再次扬起笑,柔如棉,灵动如水的笑,即使这笑不是为他。
“也好。”北邪答的爽快。
婉影痴痴的看着北邪,脸上浅浅的晕开了桃花样的色调。
“九弟,你歇着。老子去给你熬药!鼻子一闻就知道,你这药用的大大的不对!”他说着,把一双佩剑往桌子上一甩,撸着袖子就冲了出去。